夜色如墨，王允府邸，后堂。!w.6¨1+p`.￠c.o′m¨
烛火在精致的青铜灯盏中摇曳，将王允、士孙瑞、杨彪三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空气凝滞，只有灯芯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王允手中捧着一杯早己凉透的茶，他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二位，”王允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今日郊迎盛况及虎牢关捷报，二位亲睹矣。那吕奉先......轻描淡写间，竟退关东数十万虎狼之师。自今而后，这洛阳城，便是他吕氏之天下矣。你我.....恐难避此人之锋。”
他抬起眼，目光在对面两人脸上扫过，带着探询，“你二位，以为如何？”
坐在王允左侧的是士孙瑞。他原本贵为九卿之首的太常，掌宗庙礼仪，何等清贵。
可吕布入主洛阳，一句话便夺了他的位置，塞给了那个只会埋头书堆的蔡伯喈！
此刻他闲赋在家，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听到王允发问，士孙瑞猛地将手中的茶盏往小几上一顿，茶水溅出，他浑然不顾，一张脸涨得通红：
“以为如何？我呸！”士孙瑞几乎是吼出来的，“那袁本初！吾与他八拜之交！情同手足！若其挥师破关，入主洛阳......我士孙瑞何至于此？不敢言平步青云，位列三公亦非难事！可恨！可恨那吕奉先.....”
他胸口剧烈起伏，后面的话被怒气噎住，只能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大腿。.秒*璋¨截￠晓\税?王! ?醉`芯-漳,截~庚/新·哙`
坐在右侧的杨彪，脸色同样难看。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是三公之首的太尉，位极人臣。
可吕布回城，天子郊迎，一道诏书便将那太尉的冠冕戴在了吕布头上！
他杨彪瞬间成了无职闲人。
听到士孙瑞提起袁绍，杨彪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不屑：
“袁本初？哼，沽名钓誉，志大才疏之辈罢了。若说联军之中真有大将之姿者......”
杨彪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非曹孟德莫属！此人雄才大略，知人善任。若真是他领兵入京，以我杨氏的底蕴，他岂会亏待于我？届时......”
“够了！”王允猛地一拍桌案，力道之大，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也打断了杨彪的畅想。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二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尚在做黄粱美梦耶？”
“前军塘报，字字分明！关东联军溃败如山倒！”
“莫说袁绍、曹操......三年之内，何人敢窥洛阳？此城，姓吕矣！乃吕布一人之天下！虎牢关前一战，足令天下诸侯胆寒数载！速速收起痴心妄想！思量眼前危局！！”
王允的怒斥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士孙瑞的怒火和杨彪的幻想。￠幻·想\姬/ \已.发+布_罪?歆/璋.截¨
两人如同泄了气的皮囊，颓然靠回椅背，端起早己凉透的茶水，各自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仿佛首透心底，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士孙瑞放下茶盏，揉了揉眉心，语气低沉了许多：
“王司徒说得是.....是老夫失态了。眼下......唉，方脱董卓暴政之苦，稍得喘息，如今街面太平，官兵规矩，确实.....是个苟安之时。”
杨彪也点了点头，脸上忧色更浓：
“王司徒，你我三人，昔日对那蔡伯喈.....可没少排挤打压。他如今贵为太常，深得吕布倚重.......若其挟怨报复，于吕布耳畔.......”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哼！”王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蔡伯喈？一腐儒耳！老夫昔言其徒有虚名，不堪实务，岂有半句虚妄？”
“他如今能坐在太常的位置上，还不是仗着吕布的势？”
王允啐了一口，仿佛要吐出心中的郁结，“这些日子，老夫在他面前可百般忍让！为何？惧也！惧其身后吕布此人！”
士孙瑞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带着点嘲讽：“王司徒此言差矣。蔡伯喈？何物也！彼之斤两，你我岂能不知？他能获太常之位，依老夫看，实乃吕布......觊觎其女蔡琰之美色！”
士孙瑞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真相的得意，“吕布此人，贪恋美色，人尽皆知！这才是蔡邕平步青云的关键！”
“美色.....”杨彪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浑浊的老眼忽然亮了一下，“贪恋美色.....这倒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弱点！”
他语气急促起来，“王司徒，既然吕布好色，那蔡邕能靠女儿上位，我等.....我等为何不能？”
“虽然.....虽然我女儿未必及得上蔡琰那丫头的才名！但献之为侍妾，未尝不可！不敢奢望如蔡邕平步青云，但求......但求于其府中埋一耳目，他日若有不慎触怒吕布，或能有一人于枕畔缓颊！总强过坐以待毙！”
“但.....就怕吕布看不上，小女善饭，体态颇丰，模样倒是清秀。”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把王允和杨彪都吓了一跳。
只见士孙瑞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脸上满是懊悔和沮丧：
“唉！悔不当初啊！老夫......老夫怎么就只纳了那么几个妾室，现在连个姿色尚可的女儿都没有！真是......真是天要绝我！”
他捶胸顿足，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后堂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士孙瑞粗重的喘息声。
烛火跳动，映照着王允那张皱纹深刻的脸。
他沉默地端起凉茶，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饮着，仿佛在品味着这世事的苦涩与无常。
首到将杯中残茶饮尽，他才缓缓放下杯子，目光在士孙瑞和杨彪充满希冀又带着疑惑的脸上扫过，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隐秘决断的声音说道：
“亲生女儿......老夫也没有合适的。”
士孙瑞和杨彪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刚升起的希望似乎又要破灭。
“不过......”王允话锋一转，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味道，“女儿.....未必一定要亲生的。”
杨彪眉头猛地一皱，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盯着王允：“王司徒此言何意？”
士孙瑞也停止了懊悔，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王允。
王允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算计、狠辣和一丝即将落子的决然。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老夫......府中，恰有一位绝色养女，容色倾城，舞姿优越，善解人意，是个黄花闺女。”
他顿了顿，迎着两人骤然亮起的、充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吐出最后的决定：
“这联姻吕布之事.....与其便宜了蔡伯喈那个腐儒，不如.....由我王允来做！”
若是在这洛阳城，能够比得上蔡邕之女蔡琰的......那也只有我王允之养女，貂蝉！
烛光在王允眼中跳跃，映出一片冰冷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后堂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