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浓得化不开。.2!芭!看.书¢王* ?勉?废′岳?独.
从艮岳回到听琴小筑,李师师遣散了所有侍女,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那块她贴身珍藏了五年的碎玉,此刻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玉石冰凉。
却像烙铁一般,灼痛了她的皮肤,更灼痛了她的灵魂。
姥姥死时的惨状。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那只紧紧攥着碎玉的手。
一幕一幕,在她脑海中疯狂回放。
原来,所有的慈爱,所有的庇护,都终结于一个她永远无法触及的皇家秘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蔡京,是高俅,是那些看得见的权臣。
直到今夜,她才悚然惊觉,那条最毒的蛇,一直盘踞在权力的最顶端。
用艺术与仁慈的外衣,包裹着它冰冷的鳞甲与致命的毒牙。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心底最深处升起,让她整个人坠入冰窟。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惊天的发现告诉周邦彦!
她站起身,正欲唤来心腹的侍女。
可就在她推开房门的刹那,脚步猛地顿住。
院子里,平日里那些松散的宫中护卫,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被替换。
取而代之的,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腰佩绣春刀的汉子。′墈?书·屋_ ·哽*欣^醉-全¨
他们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散布在小筑的每一个角落。
眼神锐利。
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是皇城司的番子!
高俅的人!
李师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缓缓关上门,退回屋内。
她被软禁了。
那所谓的“圣驾保护”,不过一座用刀剑筑成的,华丽的囚笼。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那个看似平静的院落。
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藏着一双监视的眼睛。
她不能冒险。
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让她和她仅有的几个忠心手下,瞬间血溅当场。
她试探性地让一名平日里负责采买的侍女出门,借口是自己的安神香用完了。
那名侍女刚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两名皇城司番子面无表情地拦下。
“姑娘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冰冷的声音,不带感情。
侍女还想争辩,其中一名番子眼中寒光一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那名侍女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跑了回来,跪在李师师面前,浑身抖得厉害。
“姑娘……出不去了……他们……他们要杀人……”
李师师轻轻扶起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清亮的眸子,愈发深沉。-d^a¢n!g`k_a′n~s-h\u^.`c¢o?m`
她被彻底困在了这里。
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挣扎的每一分力气,只会让那致命的丝线勒得更紧。
铮——!
一声尖锐、急促,充满了杀伐之气的琴音,一道惊雷,划破了小筑的死寂。
那声音,不再是哀怨,不再是悲悯。
那是,磨刀的声音。
她那招赖以成名的“断弦反杀术”的起手式。
囚笼里的蝴蝶,已经收起了它美丽的翅膀。
露出了它淬毒的,锋利如刀的口器。
……
与此同时。
汴京城内,一处废弃的染坊地窖中。
周邦彦正靠着潮湿的墙壁,默默擦拭着他那张铁胎弓。
弓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自从那夜之后,整个汴京城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
高俅与蔡京的反扑,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还要血腥。
无数的漕帮兄弟被屠戮,不良人的暗桩被一个个拔起。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皇城司与殿前司的兵马。
全城搜捕所谓的“乱党余孽”。
他和他手下这七名兄弟,就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苟延残喘。
地窖里,空气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弥漫着泥土和腐朽的气味。
“头儿,三天了,师师姑娘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铁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焦躁。
“我们的兄弟去听琴小筑附近探过,那里……已经被皇城司围得跟铁桶一样了。”
周邦彦擦拭弓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这意味着什么。
李师师暴露了。
或者说,被囚禁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狂暴的杀意,却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住。
不行。
不能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竹签,指尖摩挲着上面那光滑的纹路。
竹签上,仿佛还残留着李师师指尖的温度。
高俅的生辰纲,最迟五日后便会启程。
如果再得不到李师师的确认,或者更进一步的情报,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是镜花水月。
他抬起头,环视着地窖里这几位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信任与期盼。
“等。”
他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
一名年轻的不良人忍不住说道,声音里带着绝望。
,!
“等到什么时候?头儿!再等下去,咱们就得活活饿死在这儿了!”
周邦彦没有解释。
他相信李师师。
就像李师师相信他一样。
他站起身,走到地窖唯一的一个通风口前。
那是一个被伪装成枯井的出口,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一角狭小的,灰蒙蒙的天空。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他连夜赶制出来的,一盏小小的孔明灯。
灯的骨架,最轻的竹篾扎成的。
灯纸,城中能找到的最薄的宣纸。
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混合着地窖角落里仅存的一点锅底灰,调成了最原始的墨。
然后,他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做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极其专注地画了起来。
他画的,不是字,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
而是七颗星。
七颗连在一起的,指向北方的星。
北斗七星。
夜,终于深了。
周邦彦和“铁鼠”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出地窖,来到染坊最高的一处屋顶。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周邦彦点燃了灯芯。
一团小小的,温暖的火焰,在黑暗中亮起。
他松开手。
那盏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孔明灯,晃晃悠悠地,朝着无尽的夜空,缓缓升起。
它一个孤独的灵魂。
一个不屈的信使。
在整座死寂的,被恐怖笼罩的汴京城上空,倔强地,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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