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的身影如鬼魅般穿出开封府的侧门,一头扎进了汴京城最复杂、最阴暗的巷道迷宫。\3-疤-墈?书.网¢ \庚~芯^醉`全^
脚下的青石板常年不见阳光,湿滑油腻。
空气中,弥漫着阴沟、腐烂菜叶混合的独特腥臭。
这是他蛰伏不良井时,早已刻入骨髓的味道。
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与污浊之中,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
然而,他刚拐过一个狭窄的巷口,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便如芒刺在背,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他想也不想,猛地向一侧侧身,整个身体几乎是贴着满是污垢的墙壁,以一个极限的角度翻滚了出去。
“咻!咻!咻!”
三支短小精悍的弩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带着凄厉的破风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射来!
它们精准地覆盖了他刚才所站立、以及可能前冲和后退的所有位置,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绝杀之网!
一支弩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狠狠地钉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箭尾的黑色羽毛,在阴影中微微颤动,如同死神的嘲笑。
不是铁鹰卫的制式装备!
这种箭,更轻,更毒,更致命!
是朱勔的裁决司!
他们竟然没有去公堂,而是像经验最丰富的猎人,预判了他的逃跑路线,提前在此地设下了伏击!
周邦彦心中一凛,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形如同一只被惊动的狸猫,借着翻滚的力道,瞬间蹿上了一处低矮的院墙。¢x?x~s/s\y*q′.·c_o^m,
黑暗中,三道同样矫健的身影,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从两侧的屋顶和后方的巷口中追了上来。
他们是裁决司的“夜不收”,朱勔手中最见不得光的刀!
周邦彦在凹凸不平的屋脊上飞速奔跑,大脑却在急速运转。
高俅的铁鹰卫是明网,负责封锁全城。
而朱勔的裁决司,则是暗箭,专门负责定点清除!
朱勔的目的很明确,他不要活口,他要在艮岳的秘密泄露出去之前,将他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彻底抹杀!
他不能去艮岳,那里必然已是天罗地网。
他猛地改变方向,不再朝着城外逃窜,而是折返回身,朝着汴京城最繁华、灯火最璀璨的心脏地带——樊楼的方向,冲了过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
一股前所未有、几乎令他窒息的极度心悸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头。
只见对面一座三层酒楼的飞檐之上,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等待了许久。
那人身形高瘦,穿着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手中提着一把平平无奇的带鞘长刀。
他没有蒙面,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像个儒雅的先生。
但当周邦彦看到他那双眼睛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那是一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眼睛。`第`一\墈`书^惘\ _已¢发?布~蕞¨欣,漳*洁.
平静,死寂,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能吞噬一切光芒和希望。
这个人的画像,周邦焉在拱圣营幸存者用鲜血书写的秘密卷宗里,见过无数次。
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裁决司,指挥使。
李虎。
一个双手沾满了拱圣营袍泽鲜血的刽子手!
他的父亲,当年便是死在此人的刀下!
周邦彦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刻,如同火山般沸腾。
但他的脸,却比寒冰更冷。
他知道,愤怒,是此刻最廉价、最无用的情绪。
李虎看着他,温和地笑了,像是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周家的小子,十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丝毫征兆。
前一刻,他还在十丈开外,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周邦彦面前!
太快了!
快到周邦彦的眼睛,甚至跟不上他的动作!
周邦彦想也不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拔出腰间的佩刀,拼尽全力,一刀斩出!
然而,李虎甚至没有拔刀。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李虎只是随意地抬起手中的刀鞘,便轻描淡写地格开了周邦彦这拼尽全力的一击。
一股沛然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周邦彦虎口发麻。
“你父亲当年,性子也像你这么急。”
李虎一边说着,一边用刀鞘行云流水般地再次挡开周邦彦的劈砍。
“锵!锵!”
每一次格挡,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邦彦的心上。
这不是战斗。
这是羞辱!
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可惜,他的刀,太慢了。”
李虎的声音,如同魔咒,钻入周邦彦的耳朵。
“锵!”
又是一次格挡。
“他的力气,也太小了。”
“锵!”
“所以,他连我三刀都没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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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李虎的刀鞘诡异地一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剧痛,反而让周邦彦更加清醒!
他借着被击退的力道,狼狈地向后翻滚,滚向一处茶楼后巷堆放垃圾的角落。
他的目光,在电光火石之间,扫过四周。
那是一堆破损的麻袋,还有一只用来给伙计们取暖的、尚有余温的炭火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电般划过!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地上翻滚的同时,脚尖猛地一勾,一个破旧的麻袋被他勾了起来,朝着李虎的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李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手一挥刀鞘,便要将麻袋击飞。
然而,就在刀鞘接触到麻袋的瞬间,麻袋破裂!
“呼——!”
漫天的黄褐色粉末,铺天盖地般朝着李虎笼罩而去!
那不是沙土,是茶楼里最劣质、最干燥的茶末!
李虎的视线,被这突如其来的茶末遮蔽了刹那。
就是现在!
周邦彦忍着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紧握的另一大把干燥至极的茶末,朝着那个通红的炭火盆,狠狠地掷了过去!
“轰——!”
一声巨大的爆响!
细腻如尘的茶末落入火盆,瞬间爆燃!
火焰冲天而起,卷着滚滚浓烟,将整个阴暗的陋巷,照得亮如白昼!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李虎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与热浪。
而周邦彦,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冲向了巷子尽头的墙壁!
他手臂受伤,力气不济,眼看无法一跃而上,他猛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墙体之中!
以匕首为支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借力翻上了墙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深处。
火焰噼啪作响,浓烟滚滚。
李虎缓缓放下手臂,毫发无伤,只是衣衫上沾了些许灰尘。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墙头,那张始终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敛去了所有的笑意,变得冰冷而漠然。
他缓步走到那面被熏黑的墙壁前,目光落在了那柄还插在墙上的、普通的匕首,以及匕首下方,那一道因发力过猛而留下的深深划痕上。
那道划痕,势大力沉,一气呵成,充满了不屈与决绝。
李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道冰冷的划痕,嘴角,竟又勾起了一丝奇特的笑意。
像一张拉满的弓。
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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