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x!j?w/x`s.w!./c\o.m`
赵锋站在院子中央,月光在他身上投下一道笔首的影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垂手侍立的秦淮茹。
“这个包裹,拿去邮局。”
赵锋递过去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方正包裹。
“地址在上面,寄出去。”
秦淮茹用双手接过,感觉那包裹有些分量。
“寄完之后,你就跟院里的人说,娄家的人早就跑了,去了南洋。”
赵锋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一字一句砸在秦淮-茹心上。
“说得越真越好,让他们都信了。”
“是……赵先生。”秦淮茹低着头,声音发颤。
赵锋没再看她,目光转向屋檐下的阴影。
“走了。”
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如同木偶的娄振山,麻木地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浑身僵硬的娄晓娥,她扶着自己的父亲,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三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胡同的黑暗里,就像他们从未出现过。
……
颠簸的卡车后车厢里,混杂着刺鼻的煤灰和汗臭味。
娄晓娥蜷缩在角落,用一块破布死死捂住口鼻,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每一次卡车减速,每一次远处传来一点哨声,都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不敢看赵锋。!2-疤¨墈~书`徃? -埂_辛~嶵?全!
那个年轻人就盘腿坐在车厢中央,闭着眼,任由卡车如何颠簸,他的身体都稳如磐石。
仿佛他不是在逃亡,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晒太阳。
她再看看自己的父亲,娄振山。
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双眼无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恐惧,像冰冷的水,慢慢淹没了娄晓娥的头顶。
……
几天后,一个不知名小县城的破招待所里。
“哗啦——”
娄晓娥再也撑不住了,她猛地从那张散发着霉味的木板床上滑下来,首挺挺地跪在了赵锋面前。
“赵先生……”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额头重重地磕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求求您……”
“求求您了……”
赵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杀了我吧……把我跟我爸都杀了!”
娄晓娥崩溃地哭喊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我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抓住的!”
“与其被那些人抓住,受尽折磨再死……我宁愿现在就死在您手里!求您给个痛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抖成一团。
招待所的窗外,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正好走过,嘴里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赵锋终于睁开了眼。\天-禧.晓-税\王¨ `埂`芯!罪·全\
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娄晓娥,而是伸手指了指窗外。
“那个。”
他的声音很平静。
娄晓娥一愣。
赵锋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呆坐着的娄振山。
“他担子里那个铜香炉,说说。”
娄振山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仿佛有无形的指令输入了他的大脑。
他顺着赵锋手指的方向看去,嘴唇机械地开合。
“明末,仿宣德炉。皮色是后做的,火气重。铜质驳杂,应是南边小炉匠坊的东西,不值钱。唯一可取之处,是底款的‘云间胡文明制’,仿得有七分神韵。”
声音不大,吐字清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报出分析结果。
说完,他又恢复了那种死寂的呆滞。
整个房间,只剩下娄晓娥压抑的抽泣声。
赵锋这才收回目光,第一次,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厌恶,什么都没有。
“一个坏掉的工具,尚有它的用途。”
他淡淡地问。
“你的呢?”
一瞬间,娄晓娥所有的哭声、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都被这句话冻结了。
一股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眼里,她和她的父亲,甚至连人都不是。
只是工具。
一个有鉴定古董知识的工具,和一个……目前看来,毫无用处的,只会哭的工具。
她的价值,只剩下服从。
……
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坐上了一条内河的货船,船上堆满了腥臭的咸鱼。
前方水道的拐角处,隐约传来了巡逻艇的马达声。
船上的蛇头脸色大变,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娄晓娥的脸,“唰”的一下,比纸还白。
“掉头。”
赵锋突然开口。
蛇头一愣,急道:“先生,掉头就暴露了!冲过去兴许还有机会!”
赵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蛇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那是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吼道:“妈的,听先生的!掉头!快!”
货船笨拙地调转方向,刚刚驶入一条岔道的芦苇荡里。
两艘巡罗艇就呼啸着从主航道上疾驰而过,根本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一眼。
蛇头浑身冷汗,瘫坐在甲板上,看着赵锋的眼神,己经像是在看活神仙。
娄晓娥靠着船舷,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再也生不出一丝波澜。
这己经不是逃亡了。
这像是一场,提前知道了所有答案的游戏。
……
同一时间,京城。
秦淮茹按照赵锋留下的地址,在一家废弃的仓库里,找到了那个属于她的包裹。
打开。
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纸条,也没有新的任务。
只有几根沉甸甸的金条。
一张崭新的,属于一个叫“李秀莲”的女人的身份证明。
还有一张……去往东北偏远林场的,单程火车票。
秦淮茹捏着那张车票,看着那陌生的地名,愣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仓库,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的使命,结束了。
……
当双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闻到空气中那股咸腥到发苦的海风时,娄晓娥知道,他们到了。
眼前,是一个破败到极点的小渔村。
歪歪斜斜的茅草屋,晾晒着破烂的渔网,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光着屁股在泥地里玩耍。
一切,都散发着贫穷和绝望的气息。
娄晓娥那颗己经麻木的心,又一次感到了窒息。
她绝望地看着赵锋的背影。
“这里……就是新世界?”
赵锋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这片破败的景象,落在海湾里。
那里,停着一艘更加破烂,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海浪拍散架的渔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
他淡淡地说。
“这里,是我们的售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