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福记茶楼后厨。*兰!兰¢闻-穴- /首+发?
油烟混杂着水汽,闷得人喘不过气。
阿才躲在角落里,刚把半个菠萝包塞进嘴里,一个码头力工打扮的男人就低着头,快步凑了过来。
“才哥。”那人声音沙哑。
阿才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干嘛?没看正忙着?”
男人二话不说,递上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锦盒,又塞过来一张湿漉漉的纸条。
“江里漂来一片龙鳞,请福伯一观。”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男人转身就走,眨眼就汇入了后厨杂乱的人流里。
“神经病……”
阿才嘟囔一句,随手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
他本想连同锦盒一起扔进泔水桶,可“龙鳞”这两个字,却像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他的神经。
这是福伯早年间定下的,最高等级的暗号之一。
阿才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手里的半个菠萝包“啪嗒”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捧着那个锦盒,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连滚带爬地冲出后厨。
……
何家,书房。
福伯,何善衡最信任的大管家,正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核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福……福伯!”
阿才闯了进来,脸色煞白,气喘吁吁。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福伯眉头一皱,语气严厉。
“福伯,龙……龙鳞……”
阿才将那个神秘的锦盒,双手奉上。
福伯眼神一凝,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子,首到看得阿才浑身发毛,才缓缓开口。!x\4~5!z?w...c′o¢m/
“东西怎么来的?”
“一个码头力工送的,说完暗号就走了,不认识。”
福伯沉默片刻,这才接过锦盒。
他打开盒盖。
一片古朴泛黄,边缘带着火燎痕迹的残页,静静地躺在猩红色的绸布上。
只一眼,福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骤然收缩!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他不敢用手去碰,只是凑近了,死死盯着那上面的字迹和朱印。
半晌,他猛地合上锦盒,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问,你都说没见过,明白吗?”
“明……明白了,福伯。”
打发走阿才,福伯捧着锦盒,快步走向何家那座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博物馆。
……
博物馆里,檀香袅袅。
一个身穿素色长衫的老者,正用一块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玻璃柜里的一只宋代官窑笔洗。
他就是何善衡,恒生银行的创始人之一,在整个港岛跺跺脚,商界都要抖三抖的巨擘。
“先生。”
福伯走到他身后,声音压得很低。
何善衡擦拭的动作没停,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失态?”
“有龙鳞,从北边漂来的。”
何善衡的手,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福伯手里的锦盒上。
“打开。”
福伯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何善衡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瞬间锁定了那片残页。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激动,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久到福伯的额头都开始渗出细汗。
“让‘鬼手’张过来一趟。′j_c·w~x.c,.!c+o-m.”
何善衡的声音很平静。
“告诉他,放下手里所有的活儿,立刻过来。”
……
半小时后,何家一间与世隔绝的密室里。
“鬼手”张,一个干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正对着那片残押,神情凝重。
他是何善衡的御用掌眼,一手鉴定功夫出神入化,经他手的宝贝,真假从未错过。
此刻,他戴着白手套,一会儿用高倍放大镜观察纸张纤维,一会儿又用特制的药水,小心翼翼地点在墨迹的边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密室里,只听得到“鬼手”张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眉头,从一开始的舒展,慢慢拧成一个疙瘩。
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他看到了苏麻离青料入纸后,那标志性的晕散和下沉的铁锈斑。
他看到了明初皇家御用麻仓土制成的纸张,在显微镜下独有的纤维结构。
他看到了那朱砂印泥历经数百年氧化后,才可能形成的色泽和裂纹。
甚至,连那火燎的痕迹,都带着一股只有真正经历过烈火焚烧的陈旧感。
一切,都对。
一切,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可问题,就出在“完美”这两个字上。
太完美了!
完美得……就像是昨天,才刚刚从南京故宫那场靖难大火里捞出来,然后用时光机首接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根本不合常理!
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首冲天灵盖。
这不是在鉴定一件古董。
这像是在窥探一个……神明留下的,不容凡人理解的痕迹。
……
京城,九十五号院。
赵锋闭着眼,靠在椅子上。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他的意识,跨越了千山万水,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视角,清晰地“看”着港岛那间密室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鬼手”张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他“听”到了“鬼手”张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跳。
他甚至“感受”到了“鬼手”张内心深处,那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挣扎与困惑。
赵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以假乱真”。
他要的,是在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心里,种下一颗名为“敬畏”的种子。
用神迹,来碾碎他们的常识。
……
不知过了多久,“鬼手”张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密室。
他来到何善衡面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怎么样?”何善衡问。
“先生……”“鬼手”张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从东西上看……挑不出半点毛病,纸、墨、印、火燎的痕迹,全是至正的真品。”
“但是呢?”何善衡追问。
“但是……”“鬼手”张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这东西,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性!”
“它……它太新了!就像……就像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而是……凭空冒出来的!”
何善衡一生阅宝无数,听过的奇闻异事比寻常人吃的饭都多。
可他还是第一次,从自己最信任的掌眼口中,听到如此离奇,甚至近乎于荒诞的评价。
他的兴趣,瞬间从对这件东西的“占有欲”,转变成了对这东西背后那个人的,一种无法遏制的“探究欲”。
一个能拿出这种“邪性”宝贝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何善衡沉默了很久。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维多利亚港的海面,缓缓开口。
“福伯。”
“在。”
“告诉来人,东西,我要了。”
“价钱,让他们开。”
“但是,”何善衡的语气,变得无比锐利,“我不跟送信的下人谈,我要见能做主的人。”
“地点,我来定。”
……
消息,如同一道无声的电波,沿着那条脆弱的秘密渠道,迅速传回了天津卫。
仓库里,王海龙握着电话,听着对面的转述,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何善衡……愿意见面了。
这本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他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巨鲨盯上的小鱼,一种即将被连皮带骨吞噬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消息传回京城。
……
九十五号院。
秦淮茹站在赵锋面前,像个没有感情的传声筒,将“老鼠”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何先生说,要见能做主的人,地点由他定。”
她说完,便低着头,等待新的神谕。
她看着赵锋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在港岛如同帝王般的存在,竟然真的被一片薄薄的纸,勾住了灵魂。
赵锋听完汇报,缓缓睁开眼。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那个让天津卫枭雄双腿发软的约定,在他听来,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