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儿管事,你怎么在这儿?”
许青窈站在楠木楼上,凭栏远望,春色正浓,西苑杏花织云绣雾,东门苗圃花团锦簇,时雨园中一泓清湖波光荡漾,倒映一片曲槛高阁。~白!马·书.院¢ +醉\新/蟑-踕/耕*新\哙¨
正要收了视线回房,忽然瞧见西厢那处,放鹤亭上,一男一女,低头私语正当时。
那男的身形劲瘦,样貌看不大清楚,略觉眼生,女郎她却相熟,不是小狸是谁?
许青窈压下心中惊疑,悄悄下了楼,却不知这边,她刚转下楼,放鹤亭中两人就散开来。
“只要姑娘按我说的办,欠下的帐一笔勾销,至于其他人的,我们长盛坊也一并帮姑娘还清。”
“可是……”小狸眉头拧成一簇,面露纠结。
“小狸姑娘不妨细想,其实这也是为夫人好,姑娘只顾自己脸皮,就不为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考虑吗?主子们没经过外头的风雨,不知道世道艰难,难道咱们做下人的也跟着胡闹?”
旺儿那是什么人,赌坊里混出来的人精,舌灿莲花,几句话下来就将小狸给吃住,果然,只见顷刻间小狸神色便有所松动,咬住下唇,半懵半懂地点了点头。·s^o¢e.o\.?n^e^t/
待许青窈赶到,小狸正从放鹤亭的石阶上下来。
小狸心不在焉地低头行路,被假山后转出的许青窈吓一跳。
“大奶奶!”小狸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许青窈笑道:“你这丫头,跟了我几年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
小狸牵强地笑笑,眉眼中暗含张惶。
“那是吕松吗?”许青窈指着凉亭后方并不存在的身影。
小狸惊慌失措地回头,却只看见燕子的尾羽擦着嫩黄的柳丝一翦而过。
“是……是后门上看园子的同乡找我有点事……”小狸支支吾吾。
“那同乡……对了,”小狸抬起眼睛,睫翼却低垂着,眼珠滚在侧边,有点胆怯似的,“夫人也认识的,叫吕松。”
“下去吧。”许青窈不打算再为难这丫头,宽容地摆摆手。
小狸如获大赦般快步走远。
许青窈盯着那一抹如草木般渐次拔高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摇头失笑,“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薄暮时分,半边天都被染成殊丽的瑰色,群花委地,几日前还在盛放的茶花已然开败,鲜泽的瓣子上斑斑锈迹,像是过了夜的口脂,又美又颓败。′咸,鱼+墈·书+ \毋^错.内!容?
夜枭在女贞树上呜呀乱啼,瞧见远处□□里流星飒踏宽袍广袖的来人,有那么一瞬,忽然住了嘴,张着黑眼珠定定瞧。
月上柳梢,许青窈听见铜环叩门声。
“这么晚会是谁?”
欲叫丫鬟小厮们前去支应,眉头乍然一跳,被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所笼罩,遂在檐下随意挑了盏黯淡的红灯亲自上前去迎。
“吱呀”一声,垂门洞开,外面空空如也。
暗黄烛光在夜风中幽然明灭,她看见,石台上摆着一个精致华美的紫檀木盒,象牙镶嵌,香草薰饰,盖口未封,借着清冷的月光,依稀可见里面的物件——一堆碎玉,和着几块裂口锋利的瓦片。
那玉大概就是昨夜被她摔碎的镯尸,他是在讽刺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许青窈冷冷一笑,抱起盒子,闭门,回房——她打算将它们装裱起来,当作送他的回礼。
戛然阖门的那一刻,侧面的人影欹出墙后,手里的漆绿灯笼像是一颗老梅上新绽的绿芽。
风吹起他的袍角,他却只注意到,她手里的旧灯笼,不是他曾经送的那一只。
大概——已经扔了吧。
第24章
入夜,雨打芭蕉,烛影飘摇,明瓦窗上映出女子侧颜姣好的线条。
庄重典雅的室内,沉郁清雅的香气缓慢飘散,混合着原本案头上的佛手香,又是这样极淡的一缕,有点像被雨水和春泥浸过的落花,混在这样的雨夜里,任谁也不会起疑。
只是若心细而懂香的人溯去源头,便会发现,此味的来源竟然是铜台上那支漫垂红泪的花烛。
那是一支雕成海棠模样的红烛,只是人说“海棠无香”,怎么此棠偏香气袭人?
——小人藏针的那种袭人。
幸好窗口半敞,那气味飘散在雨夜里,渐次漫漶,直到再无边际,彻底消失。
廊上有脚步响起,千层纳的鞋底,脚尖上有流苏簌簌踢来踢去,是手巧又爱俏的小婢。
闻声,许青窈取下掩在口鼻的杭绸巾帕,悄悄起身去阖窗。
小狸袅袅上楼来,见许青窈坐得端庄,正就着烛光,看一册泛黄的古书,许是知道她来了,才抬起头,困乏地揉太阳穴,眉眼间有倦色。
“大奶奶,外面潮,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小狸强自镇定,勉力作出寻常模样。
手中的乌木漆盘一盏红糖姜汤白汽缭绕,许青窈透过这烟雾,看见小狸低垂颤抖的睫翼,不动声色地微笑。
“好呀。”
接过甜白盏,里面是烫热的姜汤,她却一饮而尽,过后还意犹未尽地咂嘴,将留有浓稠蔗糖的碗底翻过来,示给她看,脸上的神色是一览无余的信任,甚至还带着几分天真,简直像个吃过苦药后给大人卖乖的幺儿。
这让小狸的负罪感更甚。
她不但背叛了主子,甚至还辜负了她孩童一样的无私信赖,若不是眼见她已经将那汤汁喝下肚去,她想,她必定忍不住揭穿真相,撕下自己虚伪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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