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岚微微一笑,收去印信:“我等只能尽力保全百姓。·s~i`l_u?b¨o′o.k-..c?o*m¨”
冯天犹疑许久,眸光深深,缓答:“知晓了。”
大凛边城外,有人抱着白玉星盘站在空旷平野诵经吟唱,紫金衣袂翻飞,惹眼得很。他在唱着往生咒,守城官兵面面相觑,只片刻,便觉心中安宁。
他唱罢往生咒,声音激昂。
“我闻金戈也,观乱世也。
大巫听召也,赐清平也。
安也宁也,太平盛世也。
骤雪天高也,迎春来也。
冬去也,冬去也,冬去春来万物生也。
春来也,春来也,英魂沐春千秋岁也。”
他声音飘渺,白玉星盘映出初春大好天光,衣袂掠过冰雪未消的泥地,独自行过浩瀚天地。
大巫再临世,他携魁族天术入世,誓要寻巫主,共开太平盛世。
那一日后,大凛百姓之中竟有人开始说起大巫,说是有个云游道士自称大巫中人,是那在史书中不记名姓的大巫。\看?书′君^ ?无¨错?内_容¢
大巫大巫,他们窥天道习天术,盛世归隐乱世应劫。却少有人知大巫其名,青史不记。
大巫大巫,他们唱着往生咒走过荒村古道,从太平盛世走到大厦倾颓,看尽苍生苦。
大巫大巫,他们永向太平,纵身死魂灭,也无畏无惧。
又是数日,算卦极准的云游道士在一处破败小摊歇脚,看到瘦削百姓风尘仆仆,背着包袱三两口吞了干硬饼子,来不及喝上一口水又匆忙离去。
大凛早乱,外抗齐、盛,内有世族,他们是往都城走的。
他垂眸点铜钱,在角落里沉默不语。
这里已将至大凛内城了,再往里便是都城。他观天排卦,却见远处寒鸦忽地惊起。遥望去,有一队兵马由远及近,黑红双色战旗飘扬,顷刻便至。_兰\兰_雯_血` ¢免·废¨粤^犊\
大军疾行过去他才回神,提起袖摆满饮碗中凉水,留下几枚铜钱后翩然离去。
大凛都城中早戒严,城中无人声,王宫内高台上却隐见火光。
被火灼烧过的头颅是看不清面目的。
它们的血被烧干,皮肉变作焦黑色,被人摞起堆得有半人高。
早就被逼疯的君主跪坐在这一堆头颅前,听到外面似有若无的钟声梵唱声,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被关在高台太久,混沌不知日夜,只有这些尸首为伴。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人送来吃食,也记不清自己下了多少有伤百姓的旨意。他只知道,他要乖乖地写好圣旨落下王印,让他们都知晓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是他们的君主所书。
高台上太冷了。
他焚完尸骨,扯下残破布帘再燃起一堆微弱火焰。
火光一点点蔓延,烧去高台黑屋中所有帘子,爬到那些早已腐朽的尸身上。最后,数个烛台被打翻,灯油撒了一地,火焰瞬间腾起,将他凌乱的鬓发灼得卷曲。
“出去……我要出去……”
他嗫嚅,摸索着前行,脏污的衣摆掠过火焰,很快被点燃。
今日的王宫出奇的静,他撞开紧闭的木门,赤着足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宫苑。手脚剧痛,他从阶梯上滚下来,颤巍巍爬起,小心地躲在阴影里前行。
偌大王宫中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他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疯疯癫癫地跑在宫苑里,穿过亭台楼阁,跑过朱柱连廊,他终于出来了。
可是、可是……
他站在紧闭的宫门前,呆呆地抬起头。
朱红宫门太高,他好像又出不去了。
宫门外嘈杂起来,诛妖道废昏君的声音此起彼伏,巨大声响之后,涌进粗布麻衣的百姓。他被宫门外的日阳刺得眯了眼。
偌大的大凛王廷只有傀儡君主。
他抱着宫苑里摘下来的新鲜草木,穿着残破的君王袍,蓬头垢面,赤足站在被撞开的宫门后。
直到被架到城门前,他才挣扎起来。
嘶吼声吓得按住他的百姓手松了,他便疯了一样冲到城墙边沿。
他双手抠住城墙青石,不住地眺望远处。
今日是个艳阳天,是冬去春又来。他方才看尽了宫苑繁花,看到蜂蝶飞舞,听到鸟雀啾鸣,此刻他还瞧见了都城之外那绵延不断的青山远黛。
天边惊起鸟雀,他看到远处沙尘滚滚,一面烈红战旗撕开天地
随后,大地震颤。
他费力地爬到青石边沿坐下,贪婪地看着少见的宫外的美景。
“真好啊……”
他低语。
被火灼烧过的衣袂划出一道弧线,他瘦削的身子砸在城门前顽石上。血色黄白交错,他裹着那身穿了六年的君王袍终于死在了都城外。
他出了都城了罢……
他好像觑到一角如火的红落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