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我爹就跟我说,人各有各的路,走哪条,都是自己选的。\比/奇\中/闻¨网` `冕.沸?岳?黩!最后结果如何,其实自己早就明了。”他回望朔风关,此刻的朔风关早已是残破不堪。
周乾缩回关内,是弃拼杀兵士于不顾。
“我认识你时,你就是这样。”他取下腰间酒葫芦,先递给她,“装的桃花酒,你尝尝。”
“边月,你快走。趁淳于犷被重创,来不及各处搜寻。你撤回瞿州,先护瞿州太平。”她轻嗅桃花酒酒香,此刻的酒香沁人心脾,心绪慢慢平静。
边月唇角微勾,淡淡道:“我不能撤。周乾不肯放权,我不会放你一人在这里。”
他说得不错,周乾铁了心不肯放权,她手上只能调动半数兵马。这一场打得两败俱伤,周乾大可以告她个领兵不慎的状,给大盛帝递出个除她的把柄。
她从未将所有的底牌摊开,带兵出征,迎战,她不想看到他们送死。~如?文¨徃¢ /唔-错·内.容′
朝中有柳轻安,她不必担心许流觞。粮草迟迟未到,事有蹊跷,但仅凭许流觞拦不下这些粮草。
淳于犷的援兵……跟那帝师脱不开干系。
“不,你回瞿州等我。你信我。”她声音极轻,踏进尸堆里,用三尺雪挑起大盛兵士的符牒。
太多,她捡不完。
薛煜至她身侧,领着百余人分散开。苏星忱草草包扎好伤口也跟着他们一起捡。
边月落了很远,似是不经意间抬头,便望到朔风关上站着的周乾。他隐约知晓,许小曲想干什么。
那便信她吧。
“许小曲。”
他轻唤,在离她十步外站定,他侧目看向她身后众人,最后收回视线:“我在瞿州等你,活着来找我。”
“放心,等我来瞿州,届时记得备好酒。”她终于扬起一抹笑,“边月,你也活着。”
信任二字太过难得,他们无需过多言语。¨k`e/n`k′a*n*s+h·u′.¢c¢o^m/
重戟跟三尺雪相碰时,她就知道,他们会是同袍,更是能性命相交的好友。
总有一日,他们能在瞿州春光里,共饮谷酒
,见清平。
待到那时,她会再跟他好好打上一场。
她拖着三尺雪行过战场,站在朔风关下,高喝:“开城门!”
守城兵士不敢忤逆,重新放下城门。
将军帐内,周乾手一抖,笔尖浓墨滴落到信上,糊去他方才写下的字。他揉皱信笺,烦躁地取出一页新纸,蘸墨重书。刚写满半页,帐帘就被一箭射穿,白羽长箭擦着他脸侧钉入后面木柱,发出嗡鸣。
“周将军,你可是要告知朝中此战你龟缩关内,断前方兵士后路,让兵士撤无可撤,遂陨兵万数?”
她的声音响起,手中大弓仍在。帐外兵士无人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甲胄加身,倒提一杆银枪走进帐中。她一眼觑到被揉成团扔在地上的信笺,俯身捡起。
那被他扔掉的信笺上,依稀可见模糊字句——许小曲不听劝阻率兵出关,陨万众。
好一个不听劝阻。
“周乾,你敢看看殒命的万余兵士符牒吗?你敢去看看外面堆起的累累尸骨吗?你敢看着他们的眼睛说,你无愧吗?”她步步紧逼,掐住他脖子往外拖。
周乾一路挣扎,抠住她的护臂。
外面聚集的兵士竟都沉默着,周乾似是看到那双双眼睛里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她一路拖行,把他扔到朔风关下将士们尸首垒起来的高墙前。赤红绣金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乾跌进尸山里,正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这张脸面目全非,眼珠上蒙了一层白翳,已是死去多时了。
周乾吓得想爬起,却被她按住,动弹不得。
她声音淡漠:“一万五千八百零九人。你若不领人退回城关,能多活万人。”
天上不知何时落了细雪,很快便在尸山上盖了薄薄一层。
“这一战,淳于犷不会退,他回卷土重来。朔风关已破,你只有一条路。”她放开他,抬手接住细雪,沁凉,顺着她掌心凉到心口。
“受人指使也好,自作主张也罢,这些都算在你头上。”
三尺雪再提起时带出一连串血珠,周乾的惨叫声惊得后面站着的兵士瑟缩。他们是跟周乾回来的,生死当前,他们怕死,他们想活命。
大盛安稳了这些年,有谁想刀头舔血战死沙场?大凛军来势汹汹,他们只想活着归家看妻儿老小,他们何错之有?
“我守关半载,是你擅作主张冲杀,算在我头上?”周乾捂住被穿透的肩膀,冷笑道,“若不是我,他们早死了,你算什么东西?”
“所以,我不杀你。”她眸光冷冽,逼视周乾,“敌前退却,紧闭城门断大军后路,这两条,足够你偿命。你不是想写吗?那就写!写我擅作主张,出兵对敌。写我领兵不慎,战死万人,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