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会了!”清霜抬眼,看了回去,支着地板将两条腿抻直了,“殿下,你心有鸿鹄志,是要做人杰,名垂青史的。_第*一·墈¨书-蛧? !更^辛¨嶵*哙_可我除了练剑学武,就没什么别的志向了。”
嗓子一噎,李繁漪想反驳,可却发现她说得不错。即使已经登基,她还是叫自己“殿下”,仿佛此时仍旧是她没有登基前的那段时光。
“也罢,就算我执意留你,想必也困不住你。”她叹息了一声,声音很轻。
清霜不好意思地笑笑:“届时殿下日理万机,想必就没空想我啦,到时候我一个月给殿下写一封信,有空便看一看,若有闲钱,我拖敕广司把当地的好吃的再给殿下送来东京……”
“那便去吧。”忽地,李繁漪说道。
清霜侧头,呆呆地看着她。
府门之外,马匹打着响鼻,李繁漪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向她伸出手来:“倾盖如故。”
清霜讷讷地起身,还没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呆愣在原地。′e/z-l^o·o_k\b,o\o/k/.¨c!o`m′
见她半天没反应,李繁漪无奈摇摇头,笑了笑,俯身轻轻与她悬在半空的手掌一拍:“白头如新啊。”
节后最普通寻常的一日,顾云篱向吏部递了辞呈,收拾了不多的行囊,带着林慕禾与清霜,离开了这个住了半年多的地方。
陆路搭乘水道,行至西山,将邱以微的牌位安顿在了西山的长明殿中,清霜留下多与白以浓住些时日,顾云篱和林慕禾拜别了白以浓与邱以期,两人行船,终于在春分前,回到了临云镇。
烟花三月下扬州,深春时节,万物复苏,桃花杏花开了遍野,临云镇似乎还是原先那个模样,她们离去的这半年多,并未变样。
青石板路浸润着深春的湿气,两侧垂柳新绿如烟,杏花疏影里,临云镇熟悉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的幌子在微风中轻晃,行人步履从容,小贩的吆喝声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k^e/n′y¨u`e*d\u/.′c`o!m?
“哎呀!快看,那不是顾神医吗?”一位挎着菜篮的阿婆眼尖,惊喜地指向船坞方向走来的两人,“顾神医!您可算回来啦!”她这一嗓子,引得附近几家店铺的掌柜、路过的街坊纷纷侧目。
“真是顾神医!”
“顾神医安好!”
“您这一去可有些日子了,镇上大伙儿都念着您呢!”
一一与这些人打过招呼,便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去了眼纱,温婉出尘的林慕禾身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林慕禾耳中。
“看着眼熟呢,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从前顾神医身边,不是常有个戴眼纱的娘子?看着就像是呢。”
“那这是能瞧得见啦?诶哟,真好……”
“我就说我们小顾神医能医百病,你看,眼睛看不见都能治好了!”
讲着讲着,便又很快换了话题。
“诶,你们听说没,江宁林家倒啦!”
“早听说了,说是在东京做官的那个官老爷犯了事儿,都被赐死了……”
“啧啧啧,你瞧瞧!”
没再继续听这些议论,两人继续向记忆中熟悉的地方走去。
进入敬历坊熟悉的巷子,往日在此经历的一幕幕,似乎都在眼前重演,这是林慕禾第一次瞧见这地方,明明是故地,她却好奇地像是第一次来,四下打量着,直至终于走到一处院前。
熟悉的药香味道侵袭而来,她抬了抬眼,指了指紧闭的大门,问:“是这里,对吧?”
“对,”顾云篱点头,将袖袋中的钥匙取出,放在她掌心,“你去开门吧。”
“吱呀”一声,许久未曾被推开的木门随着林慕禾的动作,缓缓展开。
入眼的是熟悉的小院,晾晒药材的藤架子依旧静静伫立在院角,只是半年多无人打理,藤蔓纠缠着枯萎的枝叶,在春风里显得有些萧索。青石铺就的地面缝隙里,冒出了星星点点不知名的野草嫩芽,倔强地宣告着春天的力量。
昔日精心打理的花圃变得杂乱,几株生命力顽强的药草,如薄荷、艾草,在杂草丛中探出头来,散发着熟悉的、混合着泥土气息的清淡药香。墙角那棵老槐树似乎又粗壮了些,新生的嫩叶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投下斑驳晃动的影子。树下石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几只麻雀被开门的动静惊起,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屋檐。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久无人居的、微凉的尘土气,但更深层处,那浸润在木梁瓦片、土壤藤蔓里的、属于“家”的独特药香并未完全消散,如同沉睡的记忆,随着门扉洞开和故人归来,正一点点苏醒。
林慕禾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对她而言曾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是指尖触摸到的粗糙藤条,是鼻尖分辨出的复杂气味,是脚下感知到的冰凉石板,是耳畔听到的风吹叶响。如今,这些零碎的感官记忆,第一次被清晰的视觉画面完整地拼凑起来,形成一幅真实、立体、带着岁月痕迹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