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力克制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熏香混合着汗水和皮革的复杂气味。\b!i·q¢i¨z*w¨w?.*c^o!m¨
李商誉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座椅上,他一条腿曲起,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薄唇紧抿,嘴角却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讥诮的上翘弧度,显得冷血又顽劣,似乎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李繁漪收回目光,勾手招来一人,侧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快速得令,走了出去。
氛围紧张得快要窒息,清霜不适地挠了挠后脑勺,正对上李繁漪的眼神。
一瞬间,她懂了什么,想起昨日李繁漪的叮嘱,张口尿遁:“殿下,我内急,出去一趟……”
李繁漪面色黑了黑,无言地扶了扶脑袋,摆手放她离去。
片刻后,李商誉那边也来了一人,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才见他松弛下来,换了个姿势做好。
看来桑盼已经交接完毕,李繁漪正了正身子,轻咳了一声。_躌′4,看+书. +无.错-内·容-
林胥侧眸看了她一眼,也坐直了身子。
像是一声讯号,众人整襟,方才有些窒息的氛围总算消减了不少。
白崇山终于开口,念起了朝廷昨日刚下的旨意。
当他陈述到朝廷“恩准”的议和初步条件,李商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漠然,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且极其乏味的故事。
“归还西京”、“共御吐蕃”等字眼出现时,李商誉的嘴角,那抹永恒的讥诮弧度,似乎又向上弯折了微不可察的一分。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李繁漪面色也稍沉重了几分。
这个态度并不美妙,她一些不太好的猜想又浮上心头。
这时,侍立在李商誉身侧阴影中的一人动了。此人一身青灰色文士袍,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是他的心腹谋士,自西南而出的柳先生。!晓?税/宅~ *追-醉_新+漳¢结^
“白大人,”柳先生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京城官场的文雅腔调,“贵使所言,恐未尽实情,亦未明大势。”
他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朝廷官员们,如同在审视一群待价而沽的货物:
“吐蕃之患,确为燃眉之急。”柳先生话锋一转,脸上竟浮起一丝悲天悯人的虚假神色,“我家主君虽起于西南,然血脉之中,流着的终究也是李家血脉,眼见异族铁蹄践踏祖宗基业,荼毒子民,主君夙夜忧叹,痛彻心扉,实不忍见这锦绣山河,沦于豺狼之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着他那阴沉的语调,却只让人感到一种彻骨的虚伪和嘲讽。
与吐蕃合谋逼到东京边上究竟是谁的杰作,众人皆知,而今一招颠倒黑白,着实让人恶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如同淬毒的针尖:
“然西南贫瘠,养兵不易。欲使将军挥师西向,为国驱虏,保境安民,朝廷需显诚意,以安将士之心,以补西南之匮。”
他目光落在木桌的舆图之上,继而,抓来一支朱笔,用刺目的朱砂在永西路的虢州之地,划上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圈!
帐内死寂。
“竖子小儿!你图谋虢州安的是什么心,当我们看不出来吗!”枢密院内一个脾气急躁的官员一拍桌,怒喝道。
“诸君,而今态势,只是割一个虢州,已经是我们主君仁慈了,还请诸位不要得寸进尺。”
“我去你——”
“胡峥,还不住口!”李繁漪怒斥一声,登时喝止住了此人。
这场实力并不相当的和谈之下,必定有一方掣肘,李繁漪早料到会这样,但唯今之计,似乎割让虢州,使叛军退居永西路,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僵持之下,朝廷官员面如死灰,就连林胥也据理力争,但在对方强硬的态度之下,这些声音就没有一点作用。
白崇山面如死灰,颤巍巍摸出印信。
李繁漪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整场和谈,除却喝止胡峥她都一言不发,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不信李商誉会这么好心和谈,今日,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憋着待发生。
紧接着,像是印证她所想一般,帐外陡然爆发出一阵极其突兀、剧烈无比的骚动!战马惊嘶,兵刃猛烈撞击的刺耳声、士兵们混乱的怒吼和惊呼如同海啸般瞬间打破了死寂!
帐内所有人都本能地惊愕抬头,望向帐门方向。
就在这注意力被吸引的、电光火石的一瞬!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李商誉身侧的一名亲卫口中爆发!李繁漪猝然抬眸,就见李商誉握住一支狼牙短箭,毫不犹豫,赫然深深扎进了这名亲卫的肩颈交界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甲胄!
“有刺客!朝廷狗贼动手了!”几乎是同时,柳先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指向朝廷使团,声音尖利刺破帐篷,充满了“震惊”与“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