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他脸颊处还有结痂没有彻底愈合的伤口印记,而最大也是最不协调之处,便是他缺了一块的右耳,此时被一圈白纱布缠着,格外显眼。_秒!章-踕*暁′说?徃? /勉_沸.岳*黩,
那是李淮颂一刀落下的结果,好在那一刀没有真的落在脖颈上,李磐不知该庆幸自己幸运,还是不幸。
这死老天偏偏就爱这么戏弄人,自己就好像一个供人娱乐取笑的跳梁小丑一样,被这群人招来嘲笑,看着他满眼期待,最后又给予他重重一击,再看着他失落而归。
像一只山鸡向往着本不该属于他的辉煌,而后真正的凤凰驾临,光芒万丈,插着花羽的山鸡自然被嘲笑得体无完肤,尊严也好,面子也好,个个都被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内侍们对他的议论早已在大内中弥漫开来。
“以往大家都以为太子殿下身殁了,这才有了他的可乘之机,线下太子归朝,那那日先皇在秋猎台上所说,也不知还做不做数?”
“那哪能作数,就算他想,群臣也不能同意,太子殿下宽厚,待人和善又才情兼备,与之相比十万八千里,这样的对比,谁又会去选他?”
“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他险些摸到东宫的位子,也不知殿下是否心有芥蒂,能不能容得下他……”
“嘻嘻,那谁知道?反正呀……”
“世子!世子!”一道声音隔着这些吵得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传来,李磐倏地睁开眼,方才扔进去的纸钱已经烧没了。-1¢6·k-a-n.s!h·u_.¨c¢o!m_
他侧耳再凝神去听,方才还在耳边清晰可闻的议论声却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安静得太过诡异。
而空旷的灵堂内,只有他和随从,并没有什么絮絮叨叨说人闲话的内侍身影。
定了定神,他问:“怎么了?”
“方才东宫内使来报,晚些时候太子殿下送先皇丧礼仪仗出殡归来,约您去东宫说话。+1_8+0~t·x-t~..c_o\m,”
额头一紧,手里捏着的一张纸钱被他攥得不成样子,他缓缓起身,膝盖酸痛:“他约我?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的?”
“殿下,可不能这样说!您忘了前几日大王的吩咐了吗?”
皇帝西区,远在真定府的成王,也就是李磐的生父也赶来吊唁。
前几日,父子两个好不容易相见,本以为能像寻常父子一样说句话,但成王说得,却是让他好好巴结太子的话,如今的王爵早已不复往日的风光,尤其是在李准在位的这二十余年里,各地藩王实权早已被剥得剩不下一二,新帝倘若登基,如何处置这些旧藩王又是一个问题,而李磐如今的身份如此敏感,不仔细想想,往后什么处境,就真的悬了。
尽管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但成王的话说到了那样的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巴结这位见了没几面,对自己态度究竟如何还尚且不知的的皇表兄了。
“这个时候,也快回来了吧?”
“是呢,世子,咱们收拾一番,也去吧?”
修整过后,东宫前来传话的人也正到门口,此时宫门已经落了锁,这几日来,李磐都是留宿在大内,但奈何长公主与太子都事务繁忙,这么些天,也没有人来管他。
右耳的伤口逐渐愈合,可深夜时,那种痒痛如同蚁噬,时时刻刻都让他的神经振颤着,痛苦难挨,有时没能彻底完好的伤口又会渗出血来,睡梦中,血液糊在畸形难看的耳边,把纱布染红,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那日可怖的阴影、羞辱与痛苦。
自己的听力多少受到了些影响,但太医看过,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再转圜,自己往后的余生,都要顶着这残破的耳朵度日了。
藏在袖袍之下的手隐隐攥紧,右边的额角神经质地痉挛——右耳又在隐隐作痛了。
他本能在真定府里逍遥做个整日打马游街的纨绔,没有这些人心险恶的纷争,将他招来,如今又要像丢垃圾似的把他丢回真定府吗?
前方带路的内侍是东宫里上了年岁的老人,说话也温和客气了许多,比起近来李磐遇到的那群尖酸刻薄的阉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殿下早早让我来请世子过去,世子还未用饭吧?”
李磐恍然回神,答:“未曾。”
“那就好,殿下还留您用饭呢,前几日也曾见过成王,近来疏落了您,还请见谅。”
李磐眼观鼻鼻观心,没敢说一句不是,紧跟在这人身后。
东宫居所宏大,自李淮仪失踪后,虽无人居住,可也日日有人打理,在那恢弘的黑瓦斗拱之下,东宫的金色的阑额在灯火之下泛着光泽,映照在李磐脸上,他眼神微微迷悬,一个声音不受控制地在心底响起。
差一点、差一点这个地方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世子?”略微疑惑的声音自身边响起,将李磐的神志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