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冷声回:“多年前主君将我送回江宁老宅时,曾请来道士,说我命犯七杀,破家宅安宁,怎么如今却又要我回来?”
这不过是要将她送回老宅的借口而已,但林胥也没想到,这随意的一句话竟然如今成为了击打在他身上的回旋镖。?晓*税~C·M,S_ ·追^嶵·歆/漳′节~
“二娘,”林宣礼出声,“方士之言不可信……”
林慕禾没有看他,倒是转过身来:“既如此,慕禾不多留了。”
“你在外轻贱自己,与商贾之流同谋,不回家中居住,我已忍耐你许久,盼你自己能懂些事,早日明白,可过去这么久,非但不见你悔改,却变本加厉!”
林胥扶着椅臂,声音沉得吓人,就连林宣礼都没再说话,兀自退到一边,用眼神示意着林慕禾服软道歉。
“主君希望我明白什么道理?”林慕禾哂了一声。*y_d¢d,x~s^w?./c_o?m.
“冥顽不灵!”这一声反问,将林胥的怒火浇得更旺,一时间竟然连额角上的疼痛都顾不上,“嚯”得一声起身,拂袖怒指,“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我看就是你在江宁结识的那群江湖三教九流,将你害成了这个模样!”
“二娘,你给父亲认个错,此事就这样过去了……”眼看要吵得更厉害,一旁冷眼旁观的宋如楠没有出声,反倒是林宣礼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事到如今,长兄还想维持今时的体面。”林慕禾笑了笑,“若非主君口中的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我还尚且不知自己前半生被蒙蔽至此,若非她们,我怕是早早便要死在江宁的老宅,何至于还有机会在这里与主君说话?”
“我在江宁快要病死时,主君可想过我的死活?是而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迫害家风!”
从小到大,林胥对这个庶女的关心并不多,自她眼盲之后,就更是再未主动过问,印象里的林慕禾,还是幼时那小小一个,体弱多病,经不起风吹日晒,缠绵在病榻之间。_卡¨卡`晓_说?蛧~ ^首·发_
或许是因为她与被自己逼死的邱以微太过相似的缘由,每每看见她,他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女人,心中愈加胆寒,是而,更不想看见这张脸,自小起,她似乎就是文弱听话、乖巧而任人拿捏的模样,而今天,却强硬得不同于任何往日。
不对……不是今日突然如此,而是自从江宁回来的第一日开始,她身上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纵横官场多年,林胥自然清楚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一概优柔而内荏的人发了脾气,强硬适之,往往会适得其反。如今林慕娴已经成了一步无可挽回的废棋,他不能再失去最后一颗棋子。
于是,他硬是将怒火忍了下去,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柔和些:“我还是你的父亲,自然是为了你的将来而操心,你若悔悟,先前所说的,都不作数。”
林慕禾听着,心中只剩下想要冷笑的冲动,在这些事情上,林胥与林宣礼这父子两人出奇地团结。
“那宗室子李磐年岁与你相当,至今还未婚娶,你若回来,给你安排这门亲事,自然可保你下半生无忧……”
又是这个人,林慕禾近乎嫌恶地皱眉,心里直犯恶心,反唇讥了回去:“主君觉得他是良配,尽可自己去。”
“反正在主君眼中,我也好,我母亲也罢,不过都是尽可被你利用的物件罢了。”她声调紧绷,竟然有了些许尖利的感觉,那是太过激动导致的。
终于,林胥强行压下去的怒火在这句话说完后,终于冲破闸门。
“将她给我带下去!”一声暴喝,林胥重重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矮凳,“不知好歹,目无尊长,狂妄至极,给我拿家法处置她!”
在这里,没有人会为林慕禾求情,一顿家法下去,孱弱的她会成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
然而沉默了良久的宋如楠却在此时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台谏多双眼睛盯着,主君顶着伤势,不怕再被参?”
“还不是因为你教出来的好孩子!”林胥讽笑一声。
林宣礼手紧紧攥着,看着眼前这疏离至极的父母二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句话确实成功威胁到了林胥,他咬了咬牙,思索了片刻,拿纱布捂着额角伤口,咬牙切齿道:“关进观澜院里,不要让她出来!谁来都不准探视!”
三四个人拥上来,桎梏住林慕禾的身体,她被摁着手臂动弹不了,尚且瘦弱的身形轻轻颓倒,惹人生怜,但没有人再敢说求情的话,对林胥来说,没有再用家法惩罚,已经是相当仁慈的结果了。
一路上沉默,直到正屋的门被重重合上,插上铁锁插销,最后一丝阳光隔绝,屋内陷入了一阵阒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