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了垂眸子,顾云篱轻吐了口气:“我已尽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齐^盛\暁^说?枉¢ ,耕^辛,蕞?全?”
语气看似如平常无异,却带着让人不易觉察的决然。
小叶想说什么,却噎在了喉间,继而一滴泪滑过脸颊,她自己也尚无所觉,任由泪水滴落,打湿了衣角。
清霜还在后面将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见此情形,无奈又着急,于是未加思量便脱口而出:“事到如今,只有这样的法子了,倘若一试还有一线生机,若不试试那就只能等死了!”
她性子直,话语不加修饰,有些口无遮拦,可话糙理不糙——如今确实是这么个情形,生死一线,哪里容得另寻他法。
“可我不想让娘子死……”小叶咬了咬唇,嗫嚅道。
“我也不想让她死,”顾云篱揉了揉眉心,目光又落在床榻上毫无生机的人,沉静如水的眸子因烛火掀起了片刻波澜,“她命不该绝。,k,a-n_s\h!u.c·m?s\.*c·o*m`”
话音刚落,床上的林慕禾便又疼得嘤咛了一声,这一声极快,众人反应过来时,她便又再次归于寂静,双目紧闭,如枯叶一般躺在床榻上。
许是这一声的缘故,小叶怔了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顾云篱,下一秒,便掀起衣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顾神医,求你救她!若娘子……我也不在世上苟活了!”
心口突突跳了两声,顾云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扶起她,偏头示意清霜:“药草都备好了吗?”
清霜一手带着羊肠手套,一手正拿着杵钵正研磨药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小叶姑娘,这里暂且用不上你了。”顾云篱取出襻膊带上,扭头对站在原地无措的小叶道。
她似是应对过许多回这样的场景,神情平常,修长的手指拂过针包内的器具,再对到烛火上熏烤,一举一动也没有任何慌张,十分*顺畅。,x.q?i_u\s·h,u¢b_a¨n`g_._c!o~m`
小叶呆了呆,忍不住想道:究竟经历了多少生死攸关的事情,才能修得如今这般淡然呢?
不等她细想,清霜已拾起步子,伸手毫不犹豫地将抽拉的木门合上了。
“姐姐,现在要做什么?”
精神紧绷着,顾云篱取出三棱针,道:“你来举着烛火,对准她眼睑,我来为她放血。”
针尖为纯银打造,是顾云篱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最常用的家伙什,细想过往几次,这样命悬一线的场景也并非一次两次,可这回,她却莫名地觉得紧张,指尖都渗出来些许细汗。
烛火推进,将她的面容熏得葳蕤昏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的皮肤投射出疏落的阴影,顾云篱眸子锁定了一处,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刺向林慕禾的眼睑,紧接着,发黑的血液随着伤口缓缓渗了出来。
烛火映照在窗纸上,将里面重叠相偎的身影描摹勾勒了出来,小叶来回踱步,不肯站在原地,院中一时间只剩下她的脚步声窸窣。
外面候着几个沙弥,静等里面的人有需要呼唤。
夏夜静得出奇,今夜就连原本应当聒噪至极的蝉鸣声也都稀疏,越是寂静,越把人心肝烹煎得难受,心口好像有一股郁气积而不发,小叶想哭却哭不出去,好不难受。
忽而,刮来一阵清凉的夜风,将禅房檐角的风铃轻轻带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了错觉。幽幽的木鱼敲击声不知从何处起,随着微风传来,继而,整齐的诵经声在漆黑浓稠的夜中悄然飘来。
紧接着,这声音更为真切了些。
木鱼声沉缓而有节奏,一声一声仿佛敲打在人的灵魂之上,僧人庄严肃穆的诵经声仿佛带有韵律,像抚平人心绪的轻歌。
寂夜之中,何处四起经声?
小叶茫然地仰起头,浮躁难押的心头却莫名平缓安静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沙弥也闻声,循着声音来处望进夜中。
金色的大殿檐角似乎隐藏在黑夜之中,遮月的云被方才的那阵清风吹走,月华洒下,将檐角的神兽照得格外显眼。
“是往生殿的夜诵。”那沙弥合十双掌,朝声音来处作揖,“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小叶看他。
“愿林施主百病消灾,顺遂安宁。”语罢,他也合眸,轻声同其他沙弥吟诵起来。
漏刻的嘀嗒声一滴伴随一滴,神龛前的三柱香燃尽又重新插上,继而再次燃尽,蜡烛托盘下续起厚厚的烛泪,直到烛火微弱,被再次换上新的灯盏。
“啪嗒”一声,银器入水,淡淡的血丝在水中化开,逐渐归于寂无。
银针被一一取下,蛊虫再次游走,却碰上了烈毒,一时间处于下风。
林慕禾的眼上被覆上厚厚的白纱,依旧不省人事。
顾云篱眨了眨干涩的眼,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