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泪眼朦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着嗝:“我、嗝!我家娘子,三日前旧疾复发,高烧不退,整日朦胧、嗝!说着胡话,如今就连出气儿都稀薄如纸、嗝!顾神医,求您了,求您跟我去救救我家娘子……”
说着,她似是力竭,瘫在地上,手却仍牢牢抓着顾云篱的衣裳。^精+武¢小′税-旺^ ?已-发+布-醉?鑫!漳\劫,
清霜少见这种要死要活的阵仗,有些着急,看向顾云篱:“姐姐,怎么办……”
顾云篱垂首,看着小叶,眼神复杂无比,一杆秤在她心中摇摆不定,使她犹豫不决。
小叶似乎看出来了什么,扒着她又道:“顾神医,小叶不求别的,您只要拉我家娘子出鬼门关,这条命任您处置!求您了,我家娘子是个很好的人……她、嗝!她、她不该如此!”
沉默了良久,顾云篱觉得手心里一痛,才回过了神。
乌云盖顶,雨还淅淅沥沥,纷乱地打在心头,她眉间涌上不忍,终是低下身,扶起了小叶。.微¨趣-暁·税, ¨嶵¢辛.漳,劫.更_鑫·快+
“我只救她这一回,这次过罢,你再不能来找我了。”
她蓦然又想起那个年幼记忆里的人,将她抱在膝头,教她读书认字,也是他,第一次教会她行医的处世之道。
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若为私情,那便是她的不是,她不该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生命如此流失在自己眼前。
小叶惊恍抬头,脸上浮起惊异的笑,乍一看她,又哭又笑,滑稽极了,她连连点头,又想跪坐在地给她磕头,半路又被清霜架了起来。
“清霜,你帮我出去租一驾马车。”
半刻后,一辆马车疾驰出临云镇,撵着湿滑的泥路,向某处进发。
到江宁府时,已是黑夜,雨停了,乌云却仍旧盖顶,似是还有一场大雨在酝酿着。+卡?卡·小+税?网\ /哽_新?蕞\快¨
顾云篱这才明白了那位“娘子”的处境。
小小的宅院,挂上一个“林宅”的牌子便是林家老宅,墙漆脱落,有的砖瓦年久失修已经破损,看着格外凄凉,不过好在宅院主人细心,里面的花草都侍弄得不错,内里看起来倒没有多么狼狈。
小叶带着两人从后门小心翼翼地进入,一路上都在提防着什么,直到到了一处“凭御轩”后,她才敢放开步子走起来,同时,眼泪又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推开门,两人紧跟着走了进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病气与苦涩的药味,小叶步伐飞快,拨开内室的帘子,疾跑进去,在床榻前跪坐而下,伸手去探床上人的鼻息。
帷幔重重,顾云篱依稀可在那微弱的灯光之后看见一个模糊隐约的身影。
“娘子、娘子,你可还听得到我说话?”那呼吸大约是微不可察,她声音又急切了起来,哭腔又显出来了。
直到半晌,顾云篱才听见里面缓缓传来一声:“小叶……?你去哪了、咳咳!一天都不见你……”
声音中气不足,亏着一口气,仿佛是使了千钧力才发出来的,脆弱极了。
她心里蓦地一颤,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旋即,她半步上前,接过了清霜手里的药箱,迅速地打开。
小叶还伏在床边,就见顾云篱已走至榻边,伸手将帷幔拨开。
第一眼,是那黑暗中白得有些醒目的几圈白纱。
眼皮猛地抽动了两下,顾云篱吃痛似的眨眼,伸出手指探上她的额头。
滚烫的体温仿佛能灼烧皮肤一般,顾云篱感觉手指抖了一下,这才适应了有些昏暗的床榻,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瘦的骨骼分明,脖颈细得不堪一握,下巴都瘦得发尖,就连裸露出来的皮肤五官,都透着一股挥之难去的病气,那一头黑发的映衬下,这人白得快要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想起来时路的马车上,小叶告诉的她的名字,顾云篱眼神暗暗,轻轻开口唤道:
“林慕禾。”
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见。
也许是她指尖冰凉,也许又是林慕禾不适,顾云篱感受到,手指下抵着的眉心,轻轻颤了颤。
片刻,顾云篱看见她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想要透过那道白纱看清自己。
她大概是没有力气说话了,抿了抿唇,艰难地抬起手,在她的习惯的黑暗之中摸索着。
直到触碰到顾云篱垂在腰际,冰凉的手。
缓缓地,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像是握住了最后的那株稻草一般,她抓住了顾云篱的手,是对她方才那声呼唤的回应。
她便是林慕禾。
她病体虚弱,就连指甲盖都显现着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却在此时,紧紧抓着顾云篱垂落下的衣角。
“娘子,我请来了大夫,娘子会好起来的,娘子,别怕……”小叶语气哽咽,可话至一半,她也忍不住泪意,泪水豆子般撒在灰蓝色的床被上,洇开了一大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