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说我了,那你呢?”迟柏意问,“你喜欢什么树?”
陈运愣了愣,忽然扭头看向窗,水的清新味带着寒意正从开着的一条缝隙流入。,0`0?小?说*蛧¢ _已?发-布.最/鑫+彰\结?
下雨了。
“你想种棵什么树?”迟柏意起身去关窗,“楼下的茶梅喜欢吗?或者……”
“玉兰树吧。”陈运说,“白色的那种,花开时会很香。你闻到没有?”
迟柏意没有回答,更没有闻到。
何况现在也并不是白玉兰会开花的季节。
她只是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窗外,雨好像下得更大了,斜掠过的水珠拖着印子淌下玻璃。
一道又一道。
第二天是个阴天。
下午毛毛就要走。
陈运跟她约好了时间,现在是饭点。她大概是太紧张,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
陈运打字速度慢,俩人一来三回,说上句接不了下句地聊了半天,她终于说自己要去吃饭,没了动静。¨6+1~墈¨书·蛧* .庚¢新/嶵.全/
休息室重新安静下来,陈运一只手撑着下巴想下午的安排——
送她进站,然后去医院复查,复查完回家……
迟柏意的家。
有迟柏意在的……家。
算了,还是想想复查吧。
要做个脑电图,再做个磁共振,周大夫之前说药还是得吃,吃多久看情况。
“吃得越久,复发几率越小。”
陈运那时候本来想问“那如果要吃一辈子呢”,后来想想没问。
毕竟比起病发时辗转反侧坐立不安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吃一辈子也算不了什么。
反正都是一辈子,人都得死。
门开了一下,其他人聊着天进来了跟陈运打了声招呼。
陈运把招呼打回去,继续想自己那个一辈子——
什么来着,哦,人都得死……
“你别说,你真别说,确实挺像。!看_书^屋~ \已¢发/布+醉_新?章-結.”
“是吧,我也觉得像。”
“其实主要是眼睛和嘴,还有下巴,就小陈那个眼睛……”
陈运转过头。
杨奇冲她点头:“确实像。”
“像什么?”陈运问。
“像你。”杨奇边上的郑筝喝了口水,说,“陈运我跟你说啊,就刚来的那个阿姨,你没看见。气质绝了,跟你长得特别像。”
“不知道走没走。”杨奇说,“文竹接待的,不信等会儿你问她。”
陈运只是笑笑,没说话,更没动。
她们继续聊着天。
陈运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出去。
上午的店中还是一如既往人影稀疏,香水陈列出的各种气味冗杂而悠长,没有玉兰香,自然也没有什么人。
也许就算真的有,也不会是她想要见的那一个。
十来年了,长得像的有,鼻子眼睛都像的也有,同一个姓的有,气味相似的依旧有,丢女儿的一抓更是一大把。
该习惯才是的。
习惯了失望再失望,就永远不会失望了。
只是很多很多时候,猛然闻到某个气味的时候,街头巷尾撞到某个牵着小孩走过的女人……
听到迟柏意同自己的妈妈打电话的时候。
其实陈运那天已经拿下耳机了——
不应该听的,不管是出于尊重爱人的隐私还是什么,都不应该听的。
可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好温和,说:
“柏意。”
跟周大夫或者钱琼姐叫她不一样,跟所有人喊她都不一样。
那是一个妈妈喊自己孩子名字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她们在聊天,在说话,在开玩笑,在争执。
原来和母亲打电话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原来接到妈妈的电话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陈运突然就放不下那只耳机了。
她就那么悄悄的,安静地听了下去——
柏意。
柏意。
柏意……
如果我也有,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
她会喊我什么啊?
“柏意……”
“柏意,我是为你们好。你年轻,她比你更年轻。”
迟柏意在这半小时里口水都已经说干,听到这一句时连笑都快笑不出声了:
“什么叫为我们好,妈。”
“什么叫为我好,妈。”
“你问的我没有回答吗,你想知道的我没有告诉你吗,我的规划我的打算,她的规划她的打算,我都没有告诉你吗?”
“你告诉我了我难道就应该接受吗?”
“我没有说要你接受的意思。”迟柏意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咬得很轻,“真的,我从小到大,告诉你的事儿,从来不是说要你一定接受的意思,从来没有。”
“那是因为……”
“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给我建议,也永远不会接受。”迟柏意说,“你只会安排,只会告诉我这样是错的,有多错,你只会让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