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宋氏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空气沉得像灌了铅。.k?a\n′s¨h+u\w_u~.?o′r*g\北宋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夹着的钢笔悬在季度财报上方,墨迹在A4纸上晕出深色圆点。
落地窗外,暴雨仍在鞭挞着玻璃幕墙,将城市天际线冲刷成模糊的水墨,正如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叩叩叩——"助理抱着一摞烫金文件夹推门而入,翡翠绿的裙摆在地毯上划过无声的弧。
"宋总,周氏撤资的意向函己经送到法务部,还有......"她突然噤声,盯着北宋指节上未愈的伤口——那是昨夜攥碎玻璃杯时留下的。
北宋接过文件的瞬间,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砰"地撞开。
紫檀木拐杖重重砸在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发出裂帛般的声响。宋父裹着一身雨水寒气冲进来,银灰色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肩头洇出深色水痕。
"北宋!"老人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灯轻颤,"我是不是三令五申让你维持好和周薇薇的关系?啊?"
拐杖尖端戳向办公桌,差点扫落鎏金台历,"周氏财务总监刚给我打电话,说下午五点前收不到你道歉的亲笔信,所有注资协议立刻终止!"
北宋将钢笔搁在砚台上,金属笔杆与玉石砚台碰撞出冷硬的声响。
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眸光比窗外的暴雨更冷:"周氏的注资本就是饮鸩止渴,父亲不会不清楚。`我,的?书.城¢ .首?发′"
"住口!"宋父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现在宋氏现金流断裂,你继母在董事会煽风点火,你还要拆自己的台?"
他突然逼近办公桌,烟草与雪松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告诉你,林暖那个丫头,你要是喜欢就养在外边,每月给她打笔钱——"
"爸!"北宋猛地起身,实木转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在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宋父挑眉,眼中是惯有的轻蔑,"门当户对的道理你不懂?周家千金能给你带来什么?是宋氏的未来!林暖能给你什么?一堆卖不出去的画?"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暖在泰国画展的新闻,"你看看,人家在国外活得风生水起,哪需要你这个泥菩萨过江的救世主?"
北宋盯着屏幕上林暖的笑脸,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
他想起昨夜她蜷缩在自己怀里,指尖抚过他后背旧疤时的温软触感,想起她琥珀色眼眸里映出的破碎星光。
那些被父亲轻描淡写的"一堆画",是她在曼谷用时间熬瞎了眼睛才换来的新生。
"够了。"北宋的声音突然沙哑,"我不愿意联姻。,w?d-s-h,u`c^h·e.n·g,.\c¢o/m~"
"你说什么?"宋父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愿意再牺牲自己。"北宋绕过办公桌,站到父亲面前。
他比老人高出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从十八岁接手林氏并购案开始,到二十岁去伦敦谈铁矿项目,再到去年被迫和周薇薇演这场订婚戏码......"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二十八年来,我为了宋氏在董事会站稳脚跟,为了让您在老友面前有面子,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
"这不都是你该做的吗?"宋父打断他,"你是宋氏继承人!"
"可我也是个人!"北宋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窗台上避雨的麻雀,"我有喜欢的人,有想做的事,不是一台只会运转的商业机器!"
他指向窗外,暴雨中宋氏大厦的霓虹在积水里扭曲成破碎的光斑,"您总说林暖的画卖不出去,可您知道吗?她在孤儿院教孩子们画画时,那些孩子眼里的光,比宋氏全年利润都耀眼!"
宋父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失控。记忆里的北宋永远冷静自持,像块捂不热的寒冰。
此刻他眼中燃烧的火光,竟与亡妻临终前执意要去山区支教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不管什么光不光的!"老人强压下心头的震动,重新摆出威严的姿态,"现在外面报道铺天盖地,说两家联姻破裂,你知道有多少合作商打电话来试探?恒通集团的王总刚才还问我,要不要把城东那块地转给周氏!"
"那就转。"北宋的回答干脆得让宋父一噎。
"你疯了?"
"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北宋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荡,像极了林暖眼中的色泽,"如果维持一段虚假的婚姻,就能拯救宋氏,那这样的宋氏,不要也罢。"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父亲,"二十八年了,爸,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宋父看着儿子递过来的酒杯,又看看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固执地拒绝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只为娶那个家境普通的美术老师——北宋的母亲。
历史惊人地相似,只是当年的自己最终妥协,而眼前的儿子,却像极了那个从未低头的女人。
"为自己活?"老人接过酒杯,指尖在杯壁上留下湿热的指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周氏撤资,你继母那帮人立刻会在董事会逼宫,你连总裁的位置都保不住!"
"如果这次的事情我解决不了,"北宋举起酒杯,与父亲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我现在就可以写辞职信。"
他从抽屉里取出烫金信笺,钢笔在纸面上流畅地滑动,"但我不会放弃林暖,就像当年您不肯放弃母亲一样——虽然最后我母亲红颜薄命,您为了公司娶了继母。"
最后一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地刺入宋父的心脏。他看着儿子笔下苍劲的"辞职申请"西个字,突然发现眼前的年轻人早己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孩子。
暴雨不知何时小了些,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北宋染血的指节上,也照亮了信笺末尾那个坚定的签名。
"爸,"北宋将签好的辞职信推过去,语气突然缓和下来,"当年母亲去世前,让我好好活着。她指的不是作为宋氏继承人活着,是作为北宋活着。"
办公室的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助理捧着平板电脑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宋总,周小姐在楼下召开记者会,说......说您为了情妇抛弃商业道德,还拿出了您和林小姐昨晚的监控录像。"
北宋接过平板,屏幕上周薇薇穿着猩红礼服站在话筒前,身后投影正是他冲进林暖公寓的画面。
他轻笑一声,将平板递给父亲:"看来,我得先去会会这位周小姐,跟她讲讲什么叫真正的商业道德。"
宋父看着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那份尚未生效的辞职申请,突然端起酒杯,将威士忌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暖了常年冰冷的心。他拿起钢笔,在辞职信的角落画了个圈,像是在圈住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