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枭那句“必定圆满完成”的承诺,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笃定,沉甸甸地砸在洛天心和孙常安心头。,E*Z.暁?说?惘. ~已`发*布!嶵,欣_璋?踕~
暗红的“斩渊”风巾在食府迷离的光线下,凝固的血污仿佛某种古老的象形符文,散发着阴冷陈旧的气息。
它与洛天心冰魄般的容颜形成刺目的对比……
洛天心澄澈的眸子深处,冰层下的暗流汹涌了片刻。
那丝因风巾染血而起的愠怒,终究被更深的、对力量的纯粹认可压了下去。
她清楚韩枭今日在千钧台上展现的狠辣精准,正是她所期望的“刀锋”。
这风巾……或许便是这把刀初次饮血的见证?
她端起那碗寒气西溢的“雪崖松茸汤”,冰玉般的手指拂过碗沿细微的裂痕,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霜:
“你的手段,我看见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很有效率。”
这便是认可,来自洛家天骄的认可,虽无溢美之词,分量却重逾千钧。
孙常安憋着笑,墨镜下的眼睛滴溜溜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满足表情。
他抓起一块赤炎蛮牛肉排,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就是!效率高!枭子你太对我胃口了!不过……”
他凑近了些,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燃烧着八卦之火的眼睛。
“你这宝贝围脖……咋回事?新造型?血染的风采?啧啧,这味儿,够冲的啊。”
韩枭面无表情,拿起藤勺,舀起一勺寡淡如水的“清溪灵菌羹”。
汤羹入口,那股微弱却精纯的草木生气如同火星溅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厉鬼之躯深处冰冷的杀意!
他强行压制,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无形的毒液。
放下勺子,枯寂的目光扫过孙常安那张写满“快告诉我”的脸,最后落在洛天心审视的冰眸上。
“之前一次休息日,”
他的声音平铺首叙,毫无波澜,如同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去了趟市特异科,接了个任务。”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观察两人的反应。
“处理了……一点‘小麻烦’。风巾染血,便是那时。”
话音落下,孙常安咀嚼的动作猛地一停,连肉排的油光都凝固在嘴角。
洛天心端着玉碗的手指,也瞬间收紧,冰层下的暗流仿佛凝滞了一瞬。
市特异科!处理诡异!
这轻描淡写的“处理了”三个字背后,隐藏着多少凶险、污秽与不可名状的恐怖?
那是寻常人谈之色变的领域!
而他,一个刚入学的体修新生,竟敢独自承接?
并且……似乎全身而退?
唯有这风巾上凝固的污血,无声诉说着那绝非“小麻烦”。
孙常安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脸上的戏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一丝后怕的凝重:
“我靠……枭子,你……你真是条汉子!市特异科的任务?那帮疯子发布的东西,可没一个善茬!具体……具体是啥玩意儿?”
“……况且……你似乎才莽牛境巅峰吧?”
他终究忍不住好奇,却又立刻意识到不妥,讪讪地补充。¢优-品_暁¢税/枉. -免^费¢悦?黩\
“咳,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洛天心没有追问,但那双冰魄般的眸子,穿透了光怪陆离的食府光影,牢牢锁在韩枭脸上,试图从那片枯寂的深潭中挖掘出更多信息。
她自然知晓“白霄”之名在特定圈子里的凶戾崛起,也试着去调查那个年轻的、刚刚崛起的猎鬼者。
但眼前的韩枭,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与传闻中肆意张扬的凶神判若两人。
是伪装?
还是……那凶名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幻影?
无论如何,此子成长的速度和隐藏的深度,都远超她最初的预期。
韩枭没有回答孙常安的问题,只是沉默地夹起一块惨白的“石髓根块”,放入口中,如同咀嚼着冰冷的石头。
他不需要解释,也无意暴露“白霄”的身份。
让他们猜疑,让他们忌惮,让这份神秘成为他无形的护甲与砝码。
洛天心缓缓放下玉碗,碗中的冰晶雪山似乎融化了些许。
她看着韩枭,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期许:
“成长,我看到了。”
“但天驱学院,强者如云。”
“你的路,在千钧台上。淘汰赛,我要你……站在最高处。”
她微微前倾,柔蓝色的丝绒裙摆拂过藤椅,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弥漫开来,并非威压,而是属于上位者许诺的沉重。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流转着温润玉光的丹药被她纤指捻出,置于桌面上。
丹药表面氤氲着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灵气漩涡,内部仿佛有星河沉浮,筋骨轰鸣的幻音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仅仅是气息,便让周围嘈杂的声音都似乎被净化了一瞬。
“二品洗髓丹,‘玉髓洗天丸’。”
洛天心的声音清晰而平静。
“洛家丹阁秘炼,伐毛洗髓,易筋锻骨,于体修乃是脱胎换骨之物,可强化体魄,能使你硬抗即死类诡异一次致命攻击。”
“若你能夺得此番淘汰赛魁首,此丹,便是你的。”
饶是孙常安见惯了好东西,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墨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玉髓洗天丸?!小天心,你下血本了啊!这玩意儿放黑市上,能换我半个月要用的资源了!”
韩枭枯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如同死水微澜。
洗髓丹?
对他这具厉鬼之躯而言,这磅礴的精粹异气无异于最剧烈的毒药!
然而,洛家出品,二品灵丹……其价值之高,足以在黑市掀起腥风血雨。
一枚丹药,或许就能换取他厉鬼之躯下一步蜕变所需的关键阴邪材料,或是……
一件方便他这只厉鬼,开辟出一座小型规则即死类鬼蜮的鬼器。`第^一*看~书+枉~ ′哽+新!蕞·快¨
一件足以保命的强大鬼器!
如若是他得到了那样的珍宝,他定不会将其改造成方便异人使用的灵器,而是……物尽其用!
他目光落在那枚流光溢彩的丹药上,仿佛在凝视一堆闪闪发光的筹码。
厉鬼之心冰冷计算着得失,而“韩枭”的脸上,却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混合着渴望与决然的复杂神色——
那是对力量的“贪婪”,对承诺的“郑重”。
他甚至刻意引动了脖颈处被“斩渊”风巾半掩的“星元寒印”,让一丝微弱的、符合体修激动时的“气血”波动传递出去。
“魁首……”
韩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巨大诱惑点燃的沙哑。
“好。这丹,我要定了。”
洛天心捕捉到了那丝气血波动和韩枭眼中恰到好处的渴望,心中那点因风巾染血而起的芥蒂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棋子的笃定。
还在掌控之中……
她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优雅地起身。
柔蓝色的身影如同冰山莲移,无声地离开了这张弥漫着血腥、烤肉与算计气息的叶盘。
孙常安目送洛天心消失在食府迷幻的光影中,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抓起桌上的焚心酒酿,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嘿,枭子,行啊!小天心这冰山都被你撬动一角了!二品洗髓丹!大手笔!”
他放下酒壶,抹了抹嘴,身体凑得更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哥俩好”的熟稔。
“不过嘛,小天心好是好,就是太冷,太要强,跟她过日子,啧啧,压力山大啊……”
“不像我,家里老头子们整天念叨‘联姻’‘联姻’,烦都烦死了!大好青春,谁要那么早被拴住?”
他话锋一转,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首勾勾地盯着韩枭那张雌雄莫辨、精致却冰冷的脸。
“我看枭子你就挺好!心性够稳,手段够狠,长得……啧,也够劲!”
“怎么样?考虑考虑?咱俩搭伙过日子?我孙家资源,加上你这份狠劲儿,绝对横扫中州……”
韩枭正端起那杯清水,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仿佛听到的不是惊世骇俗的“告白”,而是“今天天气不错”。
他将清水送到唇边,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制了灵菌羹带来的灼烧感。
放下水杯,枯寂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孙常安“热切”的眼神,声音毫无波澜:
“孙哥说笑了。”
“韩枭孑然一身,唯求力量。”
“风月之事,无意沾染。”
“孙哥人中龙凤,自有良配。”
拒绝得干脆利落,却又留了“孑然一身,唯求力量”的余地,不把话说死。
孙常安脸上夸张的热情僵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
“哈哈,开个玩笑嘛!枭子你这人,就是太认真!”
他摆摆手,仿佛刚才的提议只是随口戏言,但眼底深处那抹探究并未消散。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
“不过枭子啊……说真的,你这身本事,还有这份心性……真不像是普通野路子能练出来的。我孙家在中州,也算耳目灵通。”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几乎变成气音,目光锐利如针。
“你……知不知道你们中州那边……那个曾经煊赫一时,后来没落得几乎销声匿迹的……韩家?”
嗡——!
韩枭体内,那蛰伏的厉鬼之心猛地一悸!
一股冰冷的、源自灵魂本源的警惕瞬间炸开!
中州韩家?
御鬼世家?!
是他听闻别人提起的那个,与鬼共生、世代御鬼的家族?!
他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被悄然震散。
然而,他脸上那张名为“韩枭”的面具,依旧纹丝不动。
枯寂的眼底,深潭无波,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茫然与思索的微光,如同听到一个陌生的地名。
孙常安说完,便紧紧闭上了嘴。
他没有催促,只是身体微微后仰,靠回藤椅,墨镜后的双眼如同两盏幽暗的探灯,牢牢锁定韩枭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变化。
空气仿佛凝固了,食府的喧嚣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
他在施压,用沉默和目光织成一张网,等待着猎物一丝一毫的情绪泄露。
一秒,两秒,三秒……
嗯……?
你丫的怎么还不回答我!
韩枭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
换作常人,在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试探和沉默压力下,心跳加速、眼神闪烁、气息紊乱几乎是必然的。
但他不是常人。
他的心跳早己被厉鬼的冰冷取代,他的眼神是深渊,他的气息如同沉入古墓的顽石。
他缓缓抬起眼,枯寂的目光穿透孙常安的墨镜,仿佛要看清其后隐藏的真实意图。
那目光里,没有慌乱,没有好奇,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漠然。
“韩家?”
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思索而产生的轻微沙哑,如同许久未曾说话的人突然开口。
“未曾听闻。”
他顿了顿,拿起藤勺,再次舀起一勺清汤寡水的灵菌羹,动作缓慢而稳定,送到唇边。
在汤羹入口,那股生机再次灼烧鬼躯的瞬间,他借着这丝源于“生理”的微颤,语气里注入了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苦涩与冷硬:
“我的路,是自己一步步淌着血与火走出来的。”
“什么世家血脉,什么传承荣光,与我无关。”
“我的身世,我自己会去追寻,不劳孙兄费心。”
他将最后几个字咬得略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孙常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盯着韩枭,试图从那片枯寂的冰原上找到一丝裂痕,一丝伪装。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深不见底的漠然,和那抹转瞬即逝的“苦涩”也像是冰冷的错觉。
那“血与火”三个字,更是带着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实质感。
“哈……哈哈,”
孙常安干笑两声,掩饰着心中的惊疑和一丝挫败,重新戴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
“行!枭子你够酷!自己闯出来的路才踏实!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来来来,吃肉吃肉!这赤炎蛮牛,凉了就柴了!”
他热情地招呼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试探从未发生。
韩枭不再言语,沉默地咀嚼着味同嚼蜡的石髓根块。
厉鬼之心又在冰冷的狂笑。
韩家?
御鬼世家?
一个多么美妙又讽刺的误会!
他那所谓的“身世”,是阴沟里的蛆虫,是泥泞中的挣扎,是路边的野狗,还是亲手撕裂的血肉与背叛!
他的一生,岂是“血脉”、“天赋”这等轻飘飘的词语可以承载?
孙常安抛出的这点信息,如同黑暗中意外瞥见的一缕微光。
虽然指向错误的方向,却可能成为他日后行走于光明阴影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伪装外衣。
一个“疑似没落御鬼世家传人”的身份,总比“来历不明的阴险体修”要好用得多。
饭毕,韩枭起身。
“孙兄慢用。”
他声音平淡,转身便走。
“哎,枭子,等等!”
孙常安急忙叫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正事,脸上的戏谑收敛,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认真。
“其实吧,刚才那韩家的事儿,我就是顺嘴一提,你别往心里去。不过……”
他推了推墨镜,声音压得极低。
“如果你在学院里,或者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人跟你说什么‘御鬼’、‘养灵’、‘驱邪’沾边的麻烦事儿……或者……嗯……”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想了解点这方面的‘门道’……或许,可以来找我认识的那个周教授聊聊。”
他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己然明了——
他对韩枭的“身份”依旧存疑,并暗示自己掌握着某些关于御鬼世家的秘辛或渠道。
韩枭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暗红的“斩渊”风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凝固的血色在食府迷离的光线下,如同干涸的伤口。
他迈步,身影很快融入幽烛食府光怪陆离的人影与藤蔓阴影之中,步伐稳定,每一步的距离都精确得如同丈量。
绷带下的手腕处,一点微不可察的暗红,正悄然渗出,又被迅速吸收入风巾深处。
身后,孙常安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
“啧……”
他摩挲着下巴,墨镜后的眼神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
这个韩枭……是块包裹着万年寒冰的滚刀肉。
他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比洛家的雪崖还要深寒。
那个没落的韩家……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还是说……他隐藏得,连自己都能欺骗?
不会吧……
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