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一阵略显刻意的喧哗。?w_a~n,b!e?n`g_o^.?c/o~m*
韩枭不用看,厉鬼的感知能力早己捕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世家傲慢与刻意收敛血气的波动。
是王邈。
他坐在前排靠中心的位置,周围簇拥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气焰不凡的世家子弟。
他们那个小圈子自成一体,与周围其他班级的新生泾渭分明。
王邈坐姿随意中带着一种掌控感,正侧头与身边一个同伴低声交谈。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笑意,偶尔投向下方平台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挑选待宰的羔羊。
韩枭心中嗤笑一声。
愚蠢的傲慢,写在脸上,刻进骨子里。
这种人,往往死得最快,也最……有利用价值。
“来来来,大家别干坐着!”
陈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打破了韩枭身边的沉寂。
他站起身,对着周围几个班级聚集过来的新生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递开去。
“都是第一次上这千钧台,心里难免打鼓。但别忘了,我们是体修!”
“体修的路,就在拳脚之间,在血与汗的碰撞里!紧张没用,害怕更没用!”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不少共鸣,尤其是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丁字三班和附近班级的新生。
“陈择哥说得对!”
“怕个鸟!干就完了!”
“就是,机会难得,正好看看别人的路数!”
气氛被带动起来,不少人凑近了些,形成了一个以陈择为中心的小圈子。
韩枭依旧坐在原地,如同投入热油中的一块寒冰,格格不入,却又被这喧闹的“热油”包围。`0_0/暁\说′惘¨ ?冕^肺·跃/犊+
他像一块冰冷的礁石,冷眼旁观着这股名为“陈择”的热情浪潮拍打过来,又徒劳地退去。
“大家记住,”
陈择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扫过众人。
“上了台,全力以赴是尊重对手,也是尊重自己!但切磋就是切磋,点到为止!断人前程、废人根基的事,绝不能做!”
“我们体修,练的是体魄,护的是苍生,不是争勇斗狠的屠夫!”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明亮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明显的怒火和鄙夷:
“就像我父亲常说的,他最痛恨那些为了功勋、为了名利,在猎鬼任务中不择手段,甚至戕害同行、抢夺战果的败类!”
“这种人,实力再强,也是蛀虫!”
“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自食恶果!”
“说得好!”
周围几个新生被他的情绪感染,低声附和。
“陈队长高义!”
“那种人渣,不配做猎鬼者!”
多行不义必自毙……
韩枭端坐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只有他黑色绷带覆盖下的指尖,在坚硬的合金座椅扶手上,极其缓慢地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冰冷轨迹。
呵。
多么熟悉的话语。
多么正义的宣言。
像是在阳光下挥舞的旗帜,猎猎作响,宣告着光明与道德的无上权威。
可这声音落在他耳中,却如同毒蛇舔舐着耳膜,带着一种令他厉鬼之血都为之躁动的……讽刺。*E′Z?晓,税¨惘/ ?更·鑫`蕞-全,
他枯寂的眼底,深渊般的黑暗无声翻涌。
冰冷的思绪如同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这冠冕堂皇的正义表皮。
光明之下,每一寸阴影都曾是它竭力驱逐的异端;道德审判的圣殿,地基之下,尽是累累白骨堆砌的谎言。
这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无声无息地刺穿他意识深处。
陈择那灼灼的目光和掷地有声的话语,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戏台上拙劣的涂彩,鲜艳,却掩盖不了底下苍白的底色。
就在这无声的嘲讽在他心中弥漫开来时——
“啊——!”
一声凄厉至极、饱含痛苦与惊骇的惨嚎,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刺穿了千钧台穹顶下嗡嗡的议论声。
所有目光瞬间被吸向下方八角平台!
只见一道人影如同破败的麻袋,被一股沛然巨力狠狠轰飞。
像是划过一道扭曲的弧线,带着骨骼碎裂的清晰爆响,重重撞在边缘淡蓝色的术法壁障上!
那壁障光芒急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才勉强将人影弹回平台边缘。
人影瘫在那里,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口鼻喷血,胸膛凹陷,显然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出手之快,之狠,让观众席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裁判席上,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寂静:“丁字五班,张魁,败。”
“胜者是……”
话音未落。
一个清朗平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无形压迫感的声音,从平台中央响起。
它盖过了裁判的余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称王非我愿,掌权即天意。”
声音不高,却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全场。
喧哗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凝滞。
连那重伤者的呻吟都仿佛被冻结。
“诸位,王家王权。”
余音袅袅,在千钧台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韩枭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人立于千钧台中心,身形挺拔,不算特别高大,却仿佛与脚下厚重的玄铁平台融为一体。
一身洗得发白的靛青色体修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却丝毫不显邋遢,反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随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脑后随意挽起的松散发髻,几缕发丝垂落鬓角。
他并未回头,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脚下是刚刚被他轰飞的对手留下的血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刻意的威压,却如同深海暗流,无声无息地裹挟着整个空间,让所有人心头都莫名一沉。
韩枭的瞳孔,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收缩如针!
不是力量上的绝对压制。
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东西。
仿佛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微妙地牵引着千钧台本身蕴含的那股厚重、苍茫、甚至略带悲怆的古老气息。
那气息,沉重如渊,漠然如天!
术法分院的观众席上,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显然,精神力更强的术法师们,对这种气息的感知更为敏锐。
“好……好强的掌控力!”
一个术法分院的女生低声惊呼,带着难以置信。
“不止是力量!他刚才那一击的轨迹……完美的利用了对手发力瞬间的破绽,用最小的消耗造成了最大的破坏!简首……像预演过一样!”
另一个声音分析道,带着一丝惊疑。
“王权……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哪个班的?”
“好像是……丁字八班的?怪了……”
就在这时,韩枭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在术法分院那片区域,一个相对独立的位置上。
洛天心握着玉杯的纤指,骤然收紧!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她指间响起。
那剔透的玉杯,无声无息地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几滴残存的“雪崖松茸汤”,顺着她冰玉般的手指滑落,滴在靛青色的院服下摆,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澄澈如冰湖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千钧台上那个靛青色的背影,眼底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无比的波澜!
那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凝重,甚至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忌惮的复杂情绪!
韩枭的嘴角,在那片因王权出现而带来的巨大震撼与死寂之中,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一抹冰冷、无声、饱含着无尽嘲弄与黑暗愉悦的弧度。
如同欣赏到了一场精彩开幕的观众。
盛宴己启。
在这座名为千钧台的巨大绞肉机前,无论是陈择那热血沸腾的宣言,王邈那写在脸上的傲慢,还是洛天心那骤然捏碎的玉杯……
这些或光明、或冰冷、或高高在上的姿态,此刻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即将溅落在屠夫黑色围裙上的第一滴血。
如此鲜艳,又如此……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