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冻土紧贴着韩枭的脸颊,混杂着墨黑鬼血的腥气。\二+捌`墈*书_蛧. ,埂!鑫/罪\全!
右肩胛骨被那只裹着黑色皮靴的脚死死踩着,如同被万吨水压机镇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鬼气流转被强行截断。
左肩的伤口寒气肆虐,墨黑的血液汩汩涌出,在身下冻土上蜿蜒成不祥的溪流。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
要完。
这个念头冰冷地划过韩枭的脑海。
鬼王级的绝对压制下,任何挣扎都显得可笑。
骨刃脱手,爆裂符耗尽,精神之海如死水,体内那缕可怜的异气更是蜷缩在厉鬼之心深处瑟瑟发抖。
兜里仅剩的冰魄印和定魂铃?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徒增笑柄的玩具。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球,向上看去。
笑红尘微微俯身,白色短发垂落几缕,拂过他染血的额角,带来一丝冰冷的麻痒。
那张清冷如寒玉的脸上,此刻却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赤红的瞳孔如同燃烧的血钻,死死锁住他的眼睛,里面没有纯粹的杀意,却有一种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被背叛的愤怒?
长久的困惑?
以及……一丝几乎被冰冷掩盖的……委屈?
“说话!”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利,脚下力量猛地加重!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韩枭闷哼一声,墨黑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右肩胛骨彻底碎裂,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为什么不记得了?!为什么顶着这幅皮囊装模作样?!”
“为什么…从「马」那个老秃驴的失乐园里爬出来,却不肯来找我?!”
她一句句质问,如同冰冷的投枪,狠狠扎下!
情绪明显处于失控的边缘,赤红的眼眸深处,那灰白的剑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出来,在她周身形成锐利的气旋,切割着空气,发出嘶嘶的厉啸。
“上一次‘百鬼夜行’!你说去探路,然后就……就再也没回来!”
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踩在韩枭肩上的脚也微微发颤。
“我找遍了所有据点!翻遍了半座城!甚至闯进「相」那老东西的棋局里问卜!都找不到你一丝气息!”
“他们都说……「車」没了!被哪个老怪物吞了!被规则抹杀了!”
“我不信!”
“结果呢?!”
她猛地俯得更低,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韩枭脸上,赤红的眼眸燃烧着怒火与痛苦。
“结果你在这里!顶着张新脸!装成个弱不禁风的小可怜!连我是谁都忘了?!”
“还跟那些蝼蚁一样的人类混在一起?!你对得起「九黎」吗?!对得起……对得起……”
她后面的话似乎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周身愈发狂暴的剑意旋风
韩枭的大脑在剧痛和威压下疯狂运转!
「百鬼夜行」?
失乐园?
老秃驴「马」?
「九黎」?「車」?
碎片!
全是无法拼凑的碎片!
但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精?武_晓′税_徃^ ¨埂.欣~醉,快/
这个少女认定他是某个叫「車」的存在,他们属于一个叫「九黎」的组织。
她找了他很久,因为一次叫“百鬼夜行”的行动失联。
而正德是他们的同伴,她愤怒于他的“遗忘”和“伪装”!
要想活下去。
就必须顺着她的话。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疑问和屈辱感。
他冷静下来,突然间看到了少女夹克口袋里的身份证。
怎么会有身份证?!
哦,韩枭忘了,她也是伪装成人类的诡异。
“笑红尘”三个字,被韩枭的鬼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呃……阿……阿尘……”
韩枭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模仿着她记忆中可能存在的称呼,努力让眼神显得茫然又带着一丝痛苦。
“头……头很痛……那次……百鬼夜行……遇到了……强敌……规则冲击……”
他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却精准地戳中了“失忆”和“受伤”这两个最能引起同情的点。
“规则冲击?”
笑红尘周身狂暴的剑意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和……了然?
“难怪……气息这么弱,连鬼王位格都摇摇欲坠……”
她审视着韩枭惨状的目光,愤怒稍减,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心疼?
“「马」……那个地方……是他的执念牢笼……混乱的规则场……对鬼躯冲击很大……”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韩枭解释,踩在韩枭肩上的脚,力量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丝。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九黎」……连我们的目标……就连我……都忘了?”
成了!
韩枭心中稍定,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艰难地点头,眼神努力维持着一种空洞的茫然和虚弱的真诚:
“只记得……零碎的……画面……声音……还有……你的眼睛……”
最后半句,是他根据对方之前流露的情绪,大胆的试探。
“我的……眼睛?”
笑红尘明显一怔,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
周身那狂暴的灰白剑意旋风,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散了大半!
踩在韩枭肩上的脚也彻底松开了力道。
一股巨力传来,韩枭的身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起。·5′2\0?k_s-w?._c!o.m^
笑红尘不知何时己蹲在他身边,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他嘴角墨黑的鬼血。
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温柔。
“笨蛋……”
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却没了之前的尖利,反而带上了一丝无奈的鼻音。
“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早点亮明身份……非要挨顿揍才老实?”
她指尖凝聚起一缕精纯温和的灰白气息,小心翼翼地注入韩枭右肩碎裂的骨骼和左肩冰封的伤口。
那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锋锐生机。
所过之处,墨黑的鬼血停止外溢,碎裂的骨骼开始缓慢弥合,寒气也被强行驱散、吞噬。
虽然无法瞬间治愈鬼王级的创伤,但剧痛和侵蚀感大大减轻。
韩枭心中警铃狂响!
这少女实力恐怖,情绪更是极端不稳定!
必须稳住她!
他顺势放松身体,任由对方“治疗”,脸上挤出一点虚弱的苦笑:“这幅……皮囊……太弱了……不敢……乱认……”
他巧妙地暗示自己实力大损,无力反抗,降低对方的戒心。
“哼,弱是弱了点……”
笑红尘撇撇嘴,赤红的眼眸扫过韩枭苍白的脸,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扶着韩枭站起,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再弄疼他。
她靠得很近。
清冷的幽香混合着冰冷的剑意气息萦绕在韩枭鼻尖,高挑的身形几乎与韩枭平齐,那惊心动魄的曲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惊人的弹性和力量感。
“重新认识一下,”
她站首身体,下巴微扬,恢复了那清冷孤绝的气质,但看向韩枭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温度。
“「九黎」,「士」,笑红尘。”
她顿了顿,赤红的眼眸盯着韩枭。
“以前…你都叫我阿尘的。”
“阿尘…”
韩枭从善如流,低低叫了一声,声音沙哑。
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算计。
阿尘?
亲近的称呼,正好利用。
“那你现在…”
笑红尘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探究。
“顶着这幅皮囊,外面叫什么?”
“韩枭。”
韩枭回答得干脆利落。
“或者……你叫我枭也行。”
她刻意强调了“外面”,暗示这只是伪装身份。
“韩枭?枭?”
笑红尘咀嚼着这两个字,赤红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品味,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名字倒是不错,够凶。不过…”
她凑近一步,几乎贴着韩枭的耳朵,清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戏谑和不容置疑。
“我还是喜欢叫你「車」。”
韩枭:……
他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再引爆一张符,可惜他只搜刮到一张,刚刚还用掉了。
称呼而己,随她高兴。
只要不揭穿他,叫他阿猫阿狗都行。
笑红尘似乎很满意他的“默认”,自然地伸手,挽住了韩枭完好的左臂。
动作亲昵得如同热恋的情侣,但那冰冷却非人的触感和隐含的沛然力量,却让韩枭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毒蛇缠绕。
“走吧,”
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生死相搏只是一场游戏。
“陪我去逛逛。憋在那个破棋局里太久了,闷得慌。”
“逛…逛?”
韩枭被她半拖半拽地带着往公园外围走去,满脑子问号。
鬼王逛街?
这是什么新式修行?
“嗯,”
笑红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赤红的眼眸扫过远处城市边缘璀璨却冰冷的霓虹。
“看看这人间烟火……顺便,看看你还记不记得点别的。”
她话里有话。
韩枭沉默地跟着,心中飞速盘算。
陪她逛?
是监视?
是试探?
还是……这女鬼王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不动声色地调动着体内缓慢恢复的鬼气,修复着伤势,厉鬼的感知则如同最警惕的雷达,扫描着周围一切。
冰魄印和定魂铃在口袋里冰冷地硌着大腿,是他最后的底牌。
“对了,”
笑红尘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韩枭,赤红的眼眸在霓虹的映照下流转着妖异的光彩。
“还记得我们「九黎」的夙愿吗?”
致命的问题来了。
韩枭的心脏猛地一跳!
「九黎」的目标?
他怎么可能知道!
但他脑中瞬间闪过正德那癫狂的“解脱即彼岸”的执念,以及这女人之前话语中流露出的对天道的厌恶。
他迎着那双赤红的眼眸,眼神沉静,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模仿自正德的、看破世情的苍凉:
“打破……这天道枷锁……挣脱命运的提线……在这腐朽的旧世界里……开辟一方……属于我们自己的……新世界。”
他说的很慢,很模糊,却精准地抓住了“打破枷锁”、“挣脱命运”、“新世界”这几个核心关键词。
笑红尘的瞳孔,在霓虹的映照下,骤然收缩!
如同燃烧的血钻被投入冰水。
她死死盯着韩枭的眼睛,足足看了三秒。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有狂喜,有难以言喻的欣慰,甚至……有一丝湿润的水光在赤红的眼底一闪而逝!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挽着韩枭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勒得韩枭骨头生疼。
“我就知道!「車」就是「車」!哪怕记忆没了!刻在鬼心里的烙印也不会消失!”
她似乎彻底放下心来,语气变得轻快,甚至带着点小得意。
韩枭心中冷笑。
烙印?
不过是基于正德那老鬼的疯话和一点察言观色的赌命猜测罢了。
新世界?
他韩枭没兴趣。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清晰而冰冷——至道长生。
那是哥哥韩渊临死前眼中燃烧的最后火焰,是他这缕孤魂野鬼唯一抓住的浮木。
什么打破枷锁,什么创造新世界,不过是这些强大诡异闲极无聊的野望。
他只想活下去,活得足够久,久到能触摸那传说中的长生之境,完成对兄长的承诺。
至于这「九黎」组织?
不过是暂时栖身、借力打力的工具罢了。
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把这工具……连同眼前这个麻烦的鬼王……一起砸碎。
两人走出公园扭曲的废墟阴影,踏入了城市边缘相对完好的街道。
霓虹灯的光污染扑面而来,汽车的鸣笛、店铺的音乐、行人的喧嚣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活人的气息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汽油味、香水味,形成一股粘稠的“生”的洪流。
笑红尘似乎有些不适应,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赤红的眼眸扫过那些步履匆匆、散发着温热血气的人类,带着一种本能的漠视,如同巨龙俯瞰蚁群。
但她挽着韩枭的手臂却没有松开,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拉着他融入了人流。
韩枭沉默地跟着,暗红的风衣沾染着墨黑的血迹和冻土的污迹,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侧目和嫌恶的避让。
他毫不在意,如同行走在另一个维度,只有冰魄印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危险。
“「車」,”
笑红尘忽然在一家灯火通明、飘散着甜腻奶香的冰淇淋店前停下脚步。
巨大的玻璃橱窗里,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冰淇淋在冷光灯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她赤红的眼眸好奇地盯着那些色彩缤纷的甜筒。
笑红尘伸出粉嫩的舌尖,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略显苍白的下唇,脸上露出一种与她鬼王身份极不相符的、近乎天真的渴望。
“那个,”
她指着橱窗里一个堆满了粉色草莓酱和巧克力碎、插着华夫饼干的巨大甜筒,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雀跃。
“我想吃那个。”
韩枭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甜腻的造型让他本就因精神力透支而翻腾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身边这位白发赤瞳、一身煞气、刚刚差点把他拆了的鬼王级剑鬼。
“……”
他沉默了三秒,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冰冷的字: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