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笼罩着知青点旧址,陈志远的皮鞋踩在枯黄的草地上,发出细碎的脆响。?l?a,x!s^w¢.*c¨o,m^二十年前用红砖砌成的宿舍楼依然矗立,只是墙皮剥落,窗框歪斜,二楼那扇他亲手修补过的木窗如今只剩下几片碎玻璃倔强地挂在窗棂上。
"真要在这儿建研究院?"苏晓梅裹紧围巾,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消散,"县里给了三块更好的地皮..."
陈志远没有立即回答。他弯腰捡起一块脱落的红砖,指腹摩挲着砖面上模糊的刻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陈"字,是他插队第二年用镰刀刻下的。砖块背面还粘着已经发黑的泥巴,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土腥味。
"张教授到了吗?"他突然问道。
"在路上。"苏晓梅看了看表,"老人家六点就从省城出发了,说想赶在奠基仪式前看看场地。"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沾满泥浆的黑色轿车艰难地驶过田间小路,停在晒谷坪上。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根磨得发亮的黄杨木拐杖,接着是满头银发的张鸿儒教授——中科院材料所退休的顶级专家,曾参与过两弹一星配套材料研发。
老人一下车就直奔宿舍外墙,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他颤抖的手指抚过斑驳的砖面,突然转身对助手喊:"取样!马上取样!"
年轻助手手忙脚乱地从工具箱取出地质锤,小心地凿下一小块砖屑。张教授将样本放入便携检测仪,几分钟后,仪器发出"滴滴"声。
"果然!"老人激动得胡子直抖,"这砖是用本地黏土加稻壳灰烧制的,气孔结构独一无二!"他抓住陈志远的手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种结构比我们现在用的隔热材料效率高30%!"
陈志远与苏晓梅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个月前,当张建军第一次提出要请这位脾气古怪的老专家出山时,所有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没人能想到,打动这位国宝级科学家的不是高薪,而是一张发黄的知青点老照片——照片角落里,几个年轻人正在土窑前烧砖。!咸¨鱼+墈!书? +首~发^
"张教授,这里每一块砖都浸着当年的汗水。"陈志远搀着老人走向宿舍大门,"现在,我想请您帮我们把汗水变成智慧。"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尘土在阳光中飞舞。空荡荡的宿舍里,墙角还堆着几个发霉的搪瓷盆,墙上的毛主席语录依稀可辨。张教授突然在一处墙面前停下,指着几道划痕:"这是..."
"记工分用的。"陈志远轻声解释,"每天收工后,我们用瓦片在墙上划道。"
老教授的眼眶突然红了。他转向满屋子的年轻人——有张建军从各大高校挖来的博士,也有志远自己培养的技术骨干。"孩子们,"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知道为什么我答应来吗?"他指着墙上的划痕,"这些道道,和我们在戈壁滩算数据时画的记号,一模一样。"
一阵秋风吹进来,掀动着墙角的旧报纸。泛黄的《人民日报》上,隐约可见"四个现代化"的标题。
改造工程开始后的第七天,赵建国带着县国土局的人突然出现在工地。他穿着锃亮的皮鞋,故意踩在刚和好的水泥上,留下几个清晰的脚印。
"陈志远,你好大的胆子!"赵建国抖着手里的文件,"知青点属于农业用地,谁批准你搞建筑的?"
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不安地望向陈志远。后者正在和楚明月讨论外墙设计方案,闻言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上的红砖粉。
"赵副镇长,这里从来不是耕地。"陈志远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界碑,"1968年到1978年,这里是军垦农场知青点,土地性质是军事管理区。"
赵建国脸色一变,急忙翻看手中的地籍图。国土局的年轻科员小声提醒:"领导,档案显示这确实是当年部队开垦的荒地..."
"那更不行!"赵建国突然提高嗓门,"军事用地转民用要军委批准!"
一直沉默的楚明月突然笑了。她今天穿了件砖红色风衣,与工地环境奇异地和谐。"巧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昨天刚收到的批复——退伍军人事务局支持我们将旧址改建为军民融合创新基地。`n`e′w!t?i.a¨n,x_i-.^c*o′m!"
文件末尾鲜红的公章让赵建国瞬间哑火。他悻悻地转身要走,却听见张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小赵!你爸当年在这当炊事班长时,可没你这么不讲理!"
赵建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水泥坑。他父亲确实曾在这里服役,但这个陈年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老教授怎么会...
"1969年冬天,"张教授拄着拐杖出现在楼梯口,声音洪亮如钟,"你爸偷偷给病号知青多打了半勺菜,自己饿得浮肿。那样的好人,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工地上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卷着落叶在众人脚边打转。赵建国脸色铁青地钻进轿车,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当天晚上,陈志远在临时工棚里召集核心团队开会。张教授捧着搪瓷缸——那是他在旧宿舍里找到的自己的旧物——兴奋地讲解着红砖的微观结构:"...气孔分布呈现斐波那契数列,这简直是天然的隔热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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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复刻这种结构,"材料学博士小林推了推眼镜,"但需要精确控制烧结温度。"
"何必复刻?"陈志远突然说,"直接用这些旧砖做研究院外墙。"
所有人都愣住了。楚明月最先反应过来,铅笔在速写本上飞快滑动:"保留原有建筑形态,内部全钢结构...红砖既是装饰又是展示..."
"不行!"张教授猛地站起来,搪瓷缸重重砸在桌上,"这些都是珍贵样本!"
陈志远从脚边纸箱取出块红砖,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痕:"这里有二十三个人的名字,是我们知青班全体的签名。张教授,您说得对——这不是普通的砖,是文物。"他的手指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所以我想让它们继续讲故事,而不是躺在实验室里。"
老教授久久凝视着那块砖,突然老泪纵横。1970年他在五七干校时,也曾在一块砖上刻下过妻儿的名字。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楚明月最后的设计方案获得一致通过:保留原有建筑外观,内部打造现代化实验室;旧砖将作为装饰材料镶嵌在新墙体外,形成独特的"历史皮肤";而中庭那棵老槐树则被设计成天然的温度调节系统。
"还有个小问题,"财务总监小声提醒,"这样改造比新建成本高30%..."
陈志远望向窗外月光下的旧宿舍,二楼的破窗户像一只空洞的眼睛。"值得。"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三个月后,"志远研究院"挂牌仪式当天,雪花纷飞。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挤满了修葺一新的知青礼堂——这里现在配备了最先进的全息投影设备,但主席台依然是用当年的旧门板改制的。
张教授穿着崭新的中山装,颤抖着双手揭开牌匾上的红布。当"志远研究院"五个鎏金大字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时,老人突然转身,对着满堂宾客深深鞠了一躬:"今天,我特别想念我的老战友们...如果他们能看到,当年在煤油灯下画的草图,今天变成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剧痛突然袭来,老教授捂着胸口倒下。现场一片混乱,秦雪一个箭步冲上前,边做心肺复苏边指挥人取来急救箱。
"心肌梗塞!"她扯开老人衣领时,一枚锈迹斑斑的搪瓷徽章掉落在地——那是1970年代颁发的"先进科技工作者"纪念章。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行渐远。陈志远站在研究院门口,雪花落在他肩头。楚明月默默递来一杯热茶,杯身是复刻的知青搪瓷缸样式。
"他会没事的。"楚明月轻声说,"秦医生跟车去了。"
陈志远点点头,目光落在院墙上那些镶嵌的旧红砖上。每块砖旁都有个小铜牌,刻着当年知青的名字和简短事迹。他找到自己刻过字的那块,轻轻拂去雪花。
"陈总!"张建军气喘吁吁地跑来,"刚收到专利局通知,我们的新型保温材料一次性通过三项初审!"
雪花在张建军手中的文件上融化,晕开了墨迹。这种从知青红砖获得灵感的气凝胶材料,将彻底改写建筑保温行业格局。
"用张教授的名字命名吧。"陈志远突然说,"就叫'鸿儒型气凝胶'。"
挂牌仪式后的冷餐会上,少了主角的宴会厅依然气氛热烈。来自德国的材料学专家克劳斯举着红酒杯,对着一面"红砖墙"啧啧称奇:"陈先生,您把博物馆和实验室合二为一了!"
"每个技术都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历。"陈志远与对方碰杯,"就像贵国的奔驰博物馆,永远从第一辆三轮车开始讲起。"
宴会进行到一半,秦雪发来短信:"手术成功,张教授想见你。"
县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张教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胸前贴着心电监护电极,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子,过来。"老人颤抖的手指从枕头下摸出个牛皮笔记本,"这是我这些年的所有想法...有些太超前,所里不让搞..."他艰难地翻到某页,上面画着个奇怪的飞行器草图,"这个...适合转民用..."
陈志远小心地接过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公式和构思,有些地方还有干涸的血迹——那是老人在戈壁滩上鼻血不止时留下的。
"您好好休息,"陈志远合上笔记本,"等康复了亲自来指导..."
"少哄我。"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听着,那个红砖配方...关键在稻草比例..."他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护士匆忙赶来注射镇静剂。老人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我们的苦...白吃了..."
走出医院时,雪已经停了。陈志远站在台阶上,远处志远研究院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建军的电话:"明天开始,研究院每晚亮灯到十二点。"顿了顿,又补充道,"用煤油灯造型的灯具。"
挂断电话后,陈志远在寒风中站了很久。左胸熟悉的闷痛再次袭来,但他没有去摸口袋里的药瓶。雪花落在张教授的笔记本上,又很快融化,像极了那些即将被新时代承接的旧日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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