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瘟神临
弹指一挥间,时间飞逝。a?精.?#武¢$?小&说?网]× *`[首?$发%朔风如刀,卷着邺城冬日,特有的气息。
混合着尘土,与铁锈的凛冽气味,狠狠刮过残破的箭垛。
天色是铅块般的沉灰,压得这座伤痕累累的都城,喘不过气。
护城河早已冰封,冰面下淤积着,不知哪个年月留下的污秽,泛着不祥的青黑色。
重新修建的城墙上,值守的士兵,裹着单薄的冬衣。
嘴唇冻得乌紫,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撕碎。
他们机械地移动着,脚步拖沓,眼神里除了疲惫,更多的是对这片土地的麻木。
冉闵站在,内城最高的望楼龙雀台上,俯瞰着他的都城。
寒风掀起他,玄色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露出内里磨损的皮甲。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标枪,但眉宇间刻着的沉重,比这寒冬更甚。
胡马嘶鸣,在北方的地平线上,从未断绝。
慕容恪的鲜卑铁骑,在漳水对岸虎视眈眈。
石祗的羯人残部,在襄国像鬣狗般逡巡。
而东边,庾冰那老狐狸的阴冷目光,隔着千里长江,似乎也能刺穿他的脊背。
粮仓见底,存粮的陶瓮敲起来,空洞的回响比战鼓更令人心悸。
最要命的是人心,是那些跟随他,一路血战至此的流民、士兵。
眼中那名为希望的火苗,正在这无休止的围困,与饥寒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王上,风大。”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董狰如同从城墙阴影里,走出的鬼魅。
青铜狼首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余一双深陷的眼窝。
里面跳动着,两点幽冷的寒光。\优`品.小\说′网. ?首.发*
他高大的身躯,裹在厚重的,黑色狼皮大氅里。
腰间悬挂着一串,用皮绳穿起的、已经风干发黑的小指骨节。
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的坐骑,那匹名为鬼面骓的黑色战马,不耐烦地刨着,蹄下的冻土。
喷出灼热的白息,马眼浑浊,带着食过太多血肉的凶戾。
“狰,你说,这城,还能守多久?”冉闵没有回头。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却字字如铁。
“守到最后一个喘气的。”董狰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块砸在地上的冰坨子。
他走到冉闵身侧,狼首面具转向内城。
那足一片低矮的窝棚区,那里是流民和伤兵混杂的聚集地。
“只是……人心比城墙难守。”他顿了顿,补充道。
“今日巡城,又发现三个冻死的。西城郭三处窝棚,有人开始咳血。”
“咳血?”冉闵猛地转过身,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住董狰面具后的眼睛。
一种不祥的预感,比慕容恪的大军压境,更让他心头一紧。
第二幕: 男孩死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刺破了邺城,压抑的死寂,从西城的方向,猛地炸开!
“死人啦!瘟神来了!瘟神来了啊——!”
那声音凄厉绝望,带着濒死的恐惧,瞬间点燃了,整片窝棚区。
哭喊声、惊叫声、慌乱的奔跑声、器物被撞翻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沸油泼进了冰水。
冉闵与董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无需言语,两人身形如电,几乎同时冲下龙雀台。0*0,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董狰一声短促的呼哨,鬼面骓嘶鸣着跟上。
西城郭的流民区,已是一片混乱,刺鼻的恶臭,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是排泄物、腐烂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混合在一起的死亡气息。
人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士兵试图维持秩序,但他们的呼喊,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一座低矮的窝棚外,围满了惊惶的人群。
一个妇人瘫坐在地,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双眼圆睁,脸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
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沫,身体已经僵硬。
妇人的哭嚎,已经嘶哑,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让开!”董狰低沉如兽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人群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条通道。
他大步上前,蹲下身,狼首面具凑近那死去的男孩。
冉闵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尸体和周围的环境。
他看到男孩的脖颈处,有几个异常的、肿大的淋巴结。
像几颗熟透发黑的李子,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男孩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痂。
董狰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极其小心地拨开,男孩破旧单薄的衣领。
在男孩的腋下、腹股沟,同样看到了成片的、紫黑色的肿块,有些甚至已经破溃。
渗出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恶臭。
第三幕: 肺鼠疫
“高热,咳血,淋巴肿溃……”一个清冷而疲惫的女声,在冉闵身后响起。
慕容昭不知何时已赶到,她外披着象征鲜卑贵族的雪白狼裘。
内里却是,汉家女子素雅的青色襦裙,发髻间斜插着,半截古朴的骨簪。
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素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却布满血丝的眼眸。
此刻她眼眸中,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不顾周围士兵的阻拦,和流民惊恐的目光,快步上前,蹲在董狰旁边。
她迅速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金针,和一个精巧的玉碗。
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金针精准地刺入,男孩的腹股沟。
在一处破溃的,淋巴肿块边缘,轻轻捻转,然后拔出。
一滴浑浊的、带着血丝和脓液的液体,滴入玉碗。
慕容昭又从药囊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铜盒打开,里面是几种颜色各异的粉末。
她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挑起一丝黑色粉末,撒入玉碗的脓血中。
粉末接触液体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嗤”响。
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和甜腥味的白烟,袅袅升起。
慕容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素纱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如何?”冉闵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慕容昭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素纱,迎向冉闵那双,燃烧着怒火与焦虑的鹰眸。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这是鼠疫。是……尸蟞引出的烂疮毒,但……比常见的更凶,热毒入肺了。”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会……人传人。”
第四幕: 尸蟞引
“尸蟞引?!”董狰面具下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他猛地转头看向冉闵。
狼首面具的眼孔深处,那两点幽光,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是羯赵军队在攻城掠地、制造屠杀后,故意释放瘟疫的手段,恶名昭彰!
“鼠疫?!” “瘟神啊!” “快跑啊!!” 慕容昭的话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刚刚被董狰威压,勉强控制的场面,瞬间再次崩溃!
绝望的哭喊和歇斯底里的奔逃,如同瘟疫本身一般,疯狂蔓延。
有人试图冲出士兵的封锁,有人瘫软在地。
更多的人则像没头苍蝇般,在狭窄肮脏的窝棚间冲撞。
“封锁西城郭!所有接触过死者的人,原地隔离!擅动者,斩!”
冉闵的怒吼如同龙雀台上,骤然响起的战鼓,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混乱。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陌刀,冰冷的刀锋在灰暗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传令苏慎!所有石灰、烈酒、艾草,即刻征调!全城戒严!瘟娘子何在?!”
他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勒紧了混乱的流民。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向失控的人群。
刀枪并举,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分割、隔离。
恐慌被更大的暴力,暂时压制,但绝望的气息,仍在肆意横行。
如同那混合着尸臭的寒风,无孔不入地渗入到,邺城的每一块砖石缝隙。
慕容昭站起身,素纱外的眼眸,望向混乱的人群深处。
又看向手中玉碗里,那滴象征死亡的脓血。
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左肩的位置,在厚厚的衣衫下,是一个象征着惩罚的丑陋烙印。
而她的右手腕上,是一枚用断裂剑刃,粗糙打磨成的护符。
正紧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邺城,这座在刀锋上,挣扎的孤城。
终于迎来了,比刀锋更无孔不入、更令人绝望的敌人——瘟神。
它的阴影,已悄然笼罩了,每一寸冰冷的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