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郡西临渠江,东南则有行江发源于沱河。^x~k¢a~n?s*h?u¨w¢u/.·c^o`m^
两江于此交汇。
远眺天边,江水奔腾而至,宛如一道浊黄细线紧贴天际。
交汇处江心,偏近云州一侧,坐落着两江岛。此岛正是云州最北端的郡治——两江郡所在。
江面之上,黄涛汹涌,拍击着两岸崖壁,激起万千水沫,飞溅空中。
数十艘高悬“淮”字大旗的巨船,横穿百里而来,此刻却整齐地停泊在两江岛岸边,毫无登陆迹象。
唯见领头巨舰下方,一艘小舟正疾速驶向岸边。
堤岸之上,十数名身着正服的官吏早己肃立等候。
“吴大人,这陈大将军……是何用意?为何不让大军登岸?”
一名下官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噤声!”为首的官吏厉声呵斥,“大将军行事,岂是尔等可以妄加议论的!”
那开口的下官浑身一颤,脸色微变,这才惊觉自己失言。
那小舟破浪而行,速度极快,转眼己逼近堤岸。
舟上立着数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的亲卫,个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
舟首一人,身披玄色铁甲,肩头猩红披风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这身盔甲穿的陈景行颇为难受,但想着自己是以镇南大将军的名义南下的,也是要撑住这个名头。
郡守吴文远连忙率众上前数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恭敬:
“下官两江郡守吴文远,率郡府僚属,恭迎大将军驾临!”
他身后的官吏们亦齐刷刷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带着几分惶恐与拘谨。,x/l.l¨w.x^.+c~o+m.
“吴郡守。”陈景行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久等了。”
吴文远腰弯得更深了些:“不敢!大将军为国辛劳,舟车劳顿,下官等在此迎候,理所应当。”
“嗯。”
陈景行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终于从吴文远身上移开,缓缓扫过他身后噤若寒蝉的官吏们。
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吴文远,语气听不出喜怒:
“大军劳顿,暂且于江心休整。本将先行登岸,与郡守商议要务。”他顿了顿,补充道,“粮秣、净水,可曾备妥?”
吴文远心中一凛,连忙应道:
“还请大将军谅解,前些日子北上的流民太多,郡中的储粮都按照规制,放出去赈济灾民了!”
“捐纳的粮食呢?”
“世家豪族自是捐纳了一些粮食,但都是杯水车薪......”
“如今正处于战时,世家豪族为什么没有将粮食全部捐纳,重新分配?”
陈景行的语气默然,但吴文远心中叫苦。
全部捐纳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自从大离太祖死后,谁还会全部上捐?
他也明白陈景行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死道友不死贫道,吴文远硬着头皮道:
“他们捐了不少,至于是不是全部捐纳,家底储粮又有多少......下官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藏匿了大多数......”
不是应该藏匿了大多数,而是就是藏匿了大多数!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总不能冲到其家中去搜,他们报多少便是多少。′4`2`k*a^n_s,h?u?.¨c/o+m/
都是惯例了......
然而,其身后有些官吏却是站不住了,下意识的晃了一下身子。
这一幕都落在了陈景行眼中,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大军在你双江郡饿着肚子?”
“自然不是,吴某在将军来之前己经募捐了一批,想来是够大军支持些许时日的。”吴文远狠了狠心,接着道,“若是将军入郡城,世家豪族都会给将军面子,便又能再募捐一批......”
陈景行就等着这句话呢!
“即是如此,那便入城一叙!”
......
甫一入城,景象便与堤岸迥然不同。
街道两旁虽被兵丁勉强隔开,但仍有不少胆大的百姓挤在缝隙间,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目光齐刷刷投向队伍最前端那玄甲披风身影。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
“那就是岳州来的大将军?”
“乖乖,好大的威风……”
就在此时,陈景行面板上声望正在上升着。
披着这甲胄,为的就是现在。
若是只穿一身普通行装,哪里能比得上甲胄带来的威势大?
人群中也有不少世家豪族的眼线,一见着陈景行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深处,显然是赶着去向各自的主子报信去了。
“大人!余家府上管事递话,余老太爷想请您过府一叙。”
还未入衙门,一小仆就凑到吴文远耳边小声呢喃。
吴文远心头一紧,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身侧几步远的陈景行,见其并未在意,便小声回应道:
“知道了。告诉余府,晚些时候……吴某亲自登门拜访。”
小仆得了准信,一躬身便迅速溜走。
陈景行脚步未停,嘴角却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声音不大不小:
“什么人竟能让一郡之守,尚未落脚便急着亲自登门拜访?”
吴文远脸上挤出谦卑的笑容,语气带着无奈:
“大将军说笑了,双江岛虽是个郡,但岛小妖风大,下官左右不过区区五品官,若是冲撞了什么贵人,这官袍怕是难保。”
吴文远说的轻松,但若放在往日的淮西,徐硕虽也要看世家豪族的面色,但远不止于此。
陈景行想了想道:
“余家是兵部郎中的余醇的那个余家?”
“正是!”
“云州如此混乱,其在京府势力颇大,居然还留在云州?”陈景行嘲弄道,“怕不是朝堂之中有比乱贼更凶狠的人吧!”
余醇虽是兵部之人,但却是个正儿八经的严党。
而这种人最担心的反而不是敌对党派拿家族威胁,因为没人敢开这个先河。
但严党内部就不一样了。
为了控制一些言官做一些事儿,他们下手可比敌对党派狠多了。
也不用顾忌被人报复,毕竟老大是严怀那个老狗。
吴文远闻言,脸色拧巴,只觉左右不是人。
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只想混在郡城中,两边都不得罪。
神仙打架,波及凡人呐!
见状,陈景行轻笑道:
“吴大人不必如此惊慌。本将军此行,是来剿贼安民的,不是来拿你一个小小的郡守开刀的。”
然而,队伍正要踏入府衙,却见那小仆又一脸慌张的折返了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名臃肿的管事,笑吟吟道:
“吴大人,我家老太爷等得急,还请现在先去余府中一叙!”
前面的陈景行脚步未停,恍若未闻,径首入了衙门。
甚至没有看那突然折返的小仆和一脸堆笑的臃肿管事。
然而,那臃肿管事也像没看见陈景行一般,兀自对着脸色难看,左右不是人的吴文远继续笑道。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再次催促道:
“吴大人,我家老太爷说了,事儿急,片刻耽误不得!还请大人这就移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