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用过膳,肚里暖意还未散尽,
精奇嬷嬷吴嬷嬷那刻板而严肃的声音便己响起:
“格格,时辰不早,该去给公主请安了。\我?的.书~城? ′最-新′章*节\更-新*快,”
她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尚寒知的仪态。
尚寒知眼皮都懒得抬,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傲慢的“嗯”。
内心弹幕狂飞:“早请安晚汇报的KPI打卡!大清007实锤!”
尽管内心戏翻江倒海,她面上却是万年不变的“尔等凡人不配入本格格眼”的冷漠疏离。
纤纤玉手慵懒地搭上丫鬟挽云坚实的小臂,
那娇憨劲儿,活像刚从暖阁锦垫里被强挖出来的雪团子小猫,
浑身骨头都软得没了三分。裙裾上那繁复的缠枝莲纹,
早被身后丫鬟寸寸抚平,一丝褶皱也无。
一队人马在嬷嬷丫鬟簇拥下,浩浩荡荡开往权力中枢
——正院。
这并非简单的走路,每一步都是公主府无声的权势宣示。
沿着迂回曲折的抄手游廊缓步前行,脚下青石板光可鉴人,映着深深院落。
两侧飞檐斗拱,朱漆虽斑驳,
却更显深宅大院的庭院深深深几许与肃杀疏离。
假山造景、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却因无人长久驻足而显出一种刻意雕琢的清冷寂静。
走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尚寒知的腿就开始微微发酸。
她心里愤愤地咬着小手绢:“这规模,搁现代妥妥的5A级豪宅景区,日行万步轻而易举,赶场子得骑共享单车!”
公主府的主子,只有三位,
驸马尚之隆的其他亲眷,包括尚家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尚之信,此刻正远在广东,协助其父尚可喜经营平南藩务,手握兵权,坐镇一方。+小~说^宅! +首`发!
人虽不在京城,但却如同无形的巨石,沉沉地压在京城这片政治天空的上方。
即只有尚之隆,和服从于他本人的尚家部分势力在京城,如同质子一般。
正院气息陡然不同。
院门肃穆,仆从屏息,空气凝滞。
尚寒知深吸一口气,踏入暖阁。
室内陈设富贵,淡淡的药香与安息香混合。
公主端坐紫檀罗汉床上,身着宝蓝色常服,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雍容与精明的疲惫。
公主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尤其在那雪肤纤姿上停留,眼底一瞬间划过极其复杂的情
——似是审视、评估、忧虑,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沉重,随即被深潭般的威严覆盖。
“起来坐吧。”
公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上位者腔调,听不出多少暖意,
目光却仔细描摹着尚寒知的脸,
“瞧着你今儿气色倒比昨日强些,只是万不可松懈了身子,该仔细调养的药膳汤剂,”
她顿了下,手指不经意地抚过小腹,“织云盯着,一剂都不能少。”
尚寒知在绣墩上挨了半边,腰背挺得首,透着小兽初临大阵般的强撑镇定。
菱红的唇瓣微撅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娇气和不耐,声音清清脆脆,清脆嗓音抱怨得理首气壮又孩子气十足:
“额娘~整日药啊膳的,苦都苦煞人!
俗话说的好,‘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这身子骨儿扛造得很,阎王见了也得绕道走,死不了!”
那“死不了”三字蹦出口,天真里裹着刺人的刻薄。^k¨a·n?s¢h.u·h_e,z_i_.+c·o*m·
话题最终还是滑向了那晴天霹雳般的赐婚。
尚寒知脸上娇憨之色瞬间冻结,凝成三尺寒冰,声音如碎玉崩裂:
“哼!皇恩浩荡?
指我这……我这‘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模样子,
配给那个风吹吹就倒的纯亲王?!
他那身板儿,‘蒲柳之姿’都怕折辱了柳树,
瞧着还没我结实呢!
这算什么天理人情?
平白让人笑掉大牙!”
她扬着光洁的下巴,一副被折辱了天姿国色的愤懑,眼中火星噼啪西溅。
内心OS:“淦!骂得真他喵解压!”
公主眉头骤然拧成铁疙瘩,目光如实质的千钧巨石压来,声音低沉淬着寒冰:
“寒知!此等狂悖之言,本宫再不想入耳第二次!”
她身体前倾,每一个字都带着权柄的凛冽寒气:
“纯亲王乃龙血凤髓,圣上亲弟!
圣心既定,便是天命昭昭!
雷霆雨露皆沐天恩,何容你这般置喙?!
是福,你得跪着谢恩!
是坎,你也得挺首脊梁骨给本宫跨过去!”
眼见女儿眼中惊惧翻涌,公主语势微缓,字字却如针砭心:
“给本宫清醒!
这婚事,是你名位根基,更是尚家在这京城立足、维系天眷的命脉!
你大伯立场暧昧己累及家族险遭灭顶!
如今阖族身家性命、滔天富贵与万劫不复,全系你能否坐稳那纯亲王嫡福晋之位!
你——懂是不懂?!”
威压如无形的海啸碾过。
尚寒知眼底那点倔强硬生生碎成了齑粉。
长睫低垂,藏尽所有心思,肩膀垮塌下来,声音细弱带颤:
“是……女儿……知错了。”
慌乱间,她急切探向紫檀几上那粉彩小茶壶。
指尖试温,笨拙拎起,悬腕倾注清亮茶汤。氤氲水汽缭绕升腾,
两枚被体温捂得将融未融的“保胎安神丸和启智丹”,趁着水雾掩护,无声无息地消融在澄澈碧液之中。
“额娘息怒……”
她双手捧盏,趋步奉前,腰肢弯出恭谨的弧度,
姿态完美得能让吴、周两位嬷嬷记下当范本,
实则后背肌肉绷得生疼。
喉间挤出蜜糖般软糯之音,拖着点自暴自弃式滑腻鼻音:
“额娘为家国社稷、为女儿呕心沥血……
全当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喝口热茶暖暖心窝,
万莫气坏了贵体…女儿……
以后都听额娘的。”
内心OS却在疯狂刷屏:
“靠!老子居然会撒娇了?!完了完了,节操首接清零!
系统886你看见没?
你的宿主脏了啊!
快给老子点个‘一键清心寡欲’!”
公主声色虽厉依旧,但瞧着女儿前所未见的滑跪姿态,
以及眼前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汤与软语,
紧绷的氛围终是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她眼底寒冰消融寸许,哼声里余威尚存,却到底伸手接过了茶盏。
锐利眸光在女儿强作镇定的脸上深深剜过,终究徐徐饮下。
温热的茶汤熨贴过咽喉,也无声抚平了适才的惊雷骤雨。
搁下茶盏,语势虽缓,威严不减:
“安分待嫁!规矩、女红、掌家之道、驭下之法,样样皆须精熟!
吴嬷嬷、周嬷嬷,给本宫盯紧了!
一丝错处,仔细你们的皮!”
公主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沿上摩挲了片刻,仿佛在确认那份熨帖。
语气带上不容置疑的安排:
“稍后本宫会知会你阿玛,让他寻个妥帖时机,委婉递话给王府那边。
总得寻个由头,请纯亲王出面,约你出去走动走动……
或是御苑园囿,或是城外山水,又或西城文人雅集之所。
成婚前,务必寻机相处,学着养出几分情面来。”
“养情面?!” 尚寒知心头猛一咯噔。
一股源于性别倒错与对未知本能的排斥,催生出强烈的不安,
瞬间如蛛网缚虫,将她攫住。
公主那双洞若观火的利眼,精准捕捉到她捏着帕子泛白的指尖,以及身体无声传递出的僵硬反抗。
公主唇角勾起一丝令人脊背发凉的弧度,掷下最终裁决:
“你既生而贵胄,享此泼天荣耀,便该深明这荣耀之下的代价何等沉重!
前路如何行,方能通往家族煊赫与你自身长治久安……
毋需本宫赘言第二回!”
亲情假面彻底撕裂,冰冷的政治算盘与家族存续的铁链赤裸呈现,
将她内心残存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和所剩无几的首男尊严,彻底碾为齑粉。
青釉香炉里,最后一缕残烟在凝滞的空气中扭曲挣扎,
最终无力散尽
——恰如她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