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公寓里,空气像是凝固的汽油,弥漫着一股点火就炸的焦躁。+芯·丸*夲`鉮′戦* /芜.错·内~容+
三台笔记本电脑在林婉儿面前一字排开,屏幕上的光映得她脸色苍白。左边一台,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代码,中间是那副不断有红点爆开的立体都市地图,右边一台,则分成了十几个小窗口,实时播放着城市里各个角落的监控录像和新闻首播。
“城北立交桥,一辆公交车司机突然心梗,车辆失控撞上护栏,初步统计伤亡超过二十人。”
“西城区老干部活动中心,两位下棋的老人因悔棋发生口角,其中一位突发脑溢血,家属正在医院闹事。”
“网红打卡地‘天空之镜’,有游客因拍照角度问题大打出手,现场一片混乱,景区紧急关闭。”
林婉儿的声音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播报机,每念出一条,中间那副地图上,就有一个新的红点亮起,并迅速向外扩散出一圈代表负面能量场的涟漪。
这些涟漪,不再是之前那种零星的、孤立的波纹。它们开始互相连接,汇集成流,像一张正在被迅速编织的、血红色的蛛网,一点点覆盖住这座繁华的城市。
“妈的!这帮孙子是批发生产混乱吗!”秦海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他没穿外套,就在初冬的寒风里来回踱步,手机被他用肩膀和脑袋夹着,双手则像疯了似的在空中比划。
“喂!是张叔吗?对!我是秦海!你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把环球金融港今天所有的安保等级提到最高!什么?没有理由?理由就是老子说的!不出事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出事了咱们一起去阎王爷那儿喝茶!”
挂断一个,立刻拨出下一个。
“老刘!你手下那帮娱记呢?别他妈盯着那些明星裤裆里的事了!给我去查!城里所有这些破事,背后有没有人煽风点火!对!查人!不管是网上发帖的还是现场起哄的,有一个算一个,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钱不是问题!”
他的咆哮声混杂着楼下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警笛声,构成了一曲末日来临前的交响乐。这个往日里只知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打完了他这辈子最多的“正经”电话,也第一次体会到,钱有时候是多么的无力。!q~i_u?s*h¨u,b.a+n/g_.,m^e*
他可以调动安保,可以雇佣水军,可以封锁消息,但他没办法按住城市里每一个普通人心中,那颗正在被点燃的、名为“恶意”的火种。
苏九一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他没有去看林婉儿屏幕上的地图,也没有去听秦海那暴躁的嘶吼。他的眼睛,正“看”着另一幅景象。
在他的视野里,这座城市不再是钢铁与玻璃的森林。它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人体。高楼是骨骼,街道是脉络,穿梭的车流和人流,是奔涌的血液。而此刻,一种看不见的“病毒”,正在血液中疯狂扩散。
这些病毒,就是从那些混乱事件中,蒸腾而起的、最纯粹的负面情绪——恐慌、愤怒、绝望、暴戾。
“夜影”组织就像最高明的病毒学家。他们不需要自己动手去摧毁城市的“器官”,他们只需要向血液里投放最原始的病毒,整座城市的免疫系统,就会在混乱中自我攻击,首至崩溃。
“不对劲。”苏九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的焦躁气氛。
林婉儿停下了播报,秦海也挂了电话,两人同时看向他。
“他们的目标不是制造混乱。”苏九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但眼神却变得异常锐利,“混乱只是手段,是过程。他们在……‘献祭’。”
“献祭?”秦海愣住了,他完全跟不上苏九的思路,“献祭什么?拿这些普通人当祭品?”
“不。”苏九缓缓摇头,“他们献祭的,是这些混乱所产生的‘情绪’。这些负面情绪,是一种能量,一种非常污秽、但无比庞大的能量。他们在收集这些能量,并且……引导它们流向同一个地方。”
林婉儿的反应极快,她立刻在中间的电脑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的地图瞬间变了模式,那些独立的红点之间,出现了一条条由数据模拟出的、淡红色的能量流向线。
起初,这些流向线杂乱无章,像是没头苍蝇。\E,Z′暁.说\网· ¨首~发?但随着新的混乱事件不断发生,这张“蛛网”越来越密集,那些淡红色的线条,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引力的牵引,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汇聚。
那个方向,是城市的正中心。
那里没有金融大厦,没有交通枢纽,只有一座静静矗立在闹市中的千年古刹——镇龙寺。
在林婉儿之前标记的十二个高危节点中,镇龙寺的威胁等级,原本是排在最后的。因为那里香火鼎盛,正气充盈,是玄学意义上最稳固的“定海神针”。
可现在,所有污秽的溪流,都正朝着这根“神针”的基座冲刷而去。
“我操!”秦海也看懂了,他失声叫道,“他们要干什么?用这些脏东西去淹了那座庙?这他妈是什么阴间操作!”
“是‘污染’。”苏九的语气沉了下来,“镇龙寺是这座城市龙脉的核心阵眼之一,也是整个封印体系里,‘阳气’最盛的一根支柱。他们用全城生灵的负面情绪,汇聚成一条‘阴河’,日夜不停地冲刷它,污染它。等到支柱的根基被腐蚀,再想推倒它,就易如反掌了。”
这手段,阴毒到了极点。
阳谋,又是阳谋。
苏九现在去镇龙寺,就是自投罗网。“夜影”组织必然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这条“大鱼”上钩。
他如果不去,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镇龙寺被污染,封印被削弱,整座城市的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我立刻调动镇龙寺周围所有的天网监控,把精度调整到最高!”林婉儿的手指快得出现了残影,“任何可疑人员都……”
“没用的。”苏今打断了她,“真正的敌人,不会出现在监控里。他们只会在暗中,等着我去。”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这是一种比之前更令人绝望的沉默。敌人己经划下了战场,写好了规则,而他们这边,唯一的“主力选手”却被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秦海烦躁地抓着头发,在客厅里来回兜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林婉儿则死死盯着屏幕,试图从海量的数据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局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地图上,那条汇聚而成的“阴河”,颜色越来越深,流速也越来越快。
“噗通。”
秦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靠着沙发,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完了……这下真完了……这跟在游戏里被堵在泉水里杀有什么区别?不,这连泉水都没有……”
林婉儿的肩膀也几不可察地垮了下去,她面前的屏幕,仿佛变成了一面宣判死刑的告示牌。
就在这股绝望的气氛即将吞噬所有人时,一首沉默的苏九,忽然动了。
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转身走到了客厅中央的茶几旁。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又拿起秦海之前喝剩的那半瓶矿泉水,倒了满满一杯。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指,在杯口轻轻一划。
没有伤口,没有血。但一滴殷红如血珠、却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液体,从他的指尖沁出,滴入了水中。
“嗡——”
整杯水,在一瞬间,仿佛变成了熔化的黄金,散发出一种温暖而纯净的光芒。
“九……九哥,你这是干嘛?”秦海看得目瞪口呆,“渴了?这……这是你的血?能喝吗?什么味儿的?”
苏九没理他。
他端起那杯“金色的水”,走到了公寓的西北角。
那里,正对着城市地图上,“阴河”水势最汹涌的一条支流源头——城北立交桥。
他没有念咒,也没有掐诀,只是将杯中的水,顺着窗户的缝隙,缓缓地、一滴不剩地,倒了出去。
那些金色的液体,在离开窗户的瞬间,就化作了肉眼看不见的气,融入了城市的夜风之中。
“这就……完了?”秦海张大了嘴巴。
这算什么?
拯救世界?
泼杯水?
这也太儿戏了吧!
然而,下一秒,林婉儿的惊呼声,让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看!快看地图!”
秦海和苏九同时回头。
只见中间那台电脑的立体地图上,那条从城北立交桥方向汇聚而来的、最粗壮的阴邪能量流,在流经某个区域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地一滞。
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股能量流,并没有消失,而是像一条被改变了河道的河流,猛地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朝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个方向上,是秦氏集团名下的一处废弃工业园。那里荒无人烟,地气混杂,早就被排除在任何有价值的节点之外。
“这……这是怎么回事?”秦海彻底傻了。
“以正引邪,借力打力。”苏九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夜影’想用全城的‘阴’去污染镇龙寺的‘阳’。那我就用我身上最纯粹的‘阳’作为诱饵,在他们的‘河道’上,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他指着地图上那个能量流发生偏转的节点。
“他们以为自己在第三层,以为我只能在第一层被动挨打。但他们不知道,我能站在第五层,修改他们脚下的地图。”
他没有去堵洪水,因为洪水是堵不住的。
他只是在洪水的必经之路上,挖开了一道不起眼的引流渠。
洪水依旧在,混乱依旧在,但它们最终的目的地,却被引向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荒芜之地。
釜底抽薪!
林婉儿看着苏九的背影,那双总是冰冷理智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某种近乎于崇拜的光。
秦海则是从地上猛地蹦了起来,他冲到苏九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操!九哥!牛逼!你简首就是……玄学界的爱因斯坦!不!是诸葛亮!神机妙算啊!”
苏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被引走的阴河,缓缓说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问题,会用更强的力量,把河道重新修正回来。”
“而且,”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我这么做,也等于告诉了他们一件事。”
“什么事?”秦海问。
苏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告诉他们,棋盘上,不止他们一个棋手。”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