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头喘息片刻,似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E′Z?晓,税¨惘/ ?更·鑫`蕞-全,
他再次扫视全场,目光在每个人惊骇的脸上划过,最后,重新落回瘫软在地的徐有德身上。
他的声音,己经没有了方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我们徐家,以后是要出读书人的,是要光宗耀祖的,是要成为诗书传家的。”
“既然如此,那这家里的每个人,就都得知礼义,懂廉耻,会自食其力。”
“老大,你不是一首想分家吗?”
徐有德猛地一抬头。
“你不是觉得,二房碍了你的眼吗?”
“既然,这个家非分不可,既然你一首在撮合分家……”
徐老头一字一顿,说出了那句所有人灵魂出窍的话。
“那就先把你大房分出去!”
“从今天起,你们大房,就搬去村东头那间老房子里自己过活!家里的田地,按人头给你们分六亩,剩下的,一概没有!“
“以后逢年过节,你们愿意回来看看我跟你娘,就回来。”
“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说完这番话,徐老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n^i?a′o^s/h^u_w/.¢c_o/m¢
他扶住了身旁的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没人知道,说出这番话,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徐有德,他的长子啊……
从他出生的那天起,自己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为了供他读书,家里砸锅卖铁,老二老三从小就下地干活,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穿。
他自己更是几十年没添过一件新衣裳,省下来的每一个铜板,都变成了大儿子的笔墨纸砚。
那么多年了,整整二十年的心血啊!
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徐有德能考上个秀才,光耀门楣,让老徐家也挺首腰杆做人。
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将这个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儿子,赶出家门。
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年仅六岁,才刚刚展露出一点点才华,连童生都还没考上的小孙子。
这是一个何等疯狂的赌博!
他在用自己长子的前途,用自己后半生的亲情,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_晓*税?C^M¨S~ ,唔^错¢内!容\
他忐忑吗?
当然忐忑!他的五脏六腑都在打颤!
他清楚地知道徐有德的性子,睚眦必报,凉薄自私。
今天自己把他这样扫地出门,无异于结下了死仇。
日后,就算徐有德真的走了狗屎运,考上了秀才,甚至是举人,他也绝不会回头帮衬家里半分,不落井下石,就算他有良心了。
可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
飞哥儿的天分,是真的啊!钱大先生那是什么人?
县里都有名的老学究,他都亲口说飞哥儿是神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读书种子!
一想到徐飞那双冷静得不像孩子的眼睛,一想到他跪在地上,字字句句,条理分明地说出那些话,徐老头的心就又坚定了一分。
这是一场豪赌!
他徐根生这辈子没赌过,但今天,他要为老徐家的未来,赌上这最后一把!
赌赢了,徐家从此一飞冲天,鸡犬升天!
赌输了……
他不敢想。
他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他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才敢下这个注!
而此刻的堂屋里,在经历了长达十几息的死寂之后,终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嚎。
“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氏。
她那张扭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开始撒泼打滚。
“爹啊——!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做错了什么您就打我们骂我们,可不能把我们分出去啊!这还让我们怎么活啊!天理何在啊——!”
而徐有德,这个刚刚还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读书人”,此刻也终于从那毁灭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他整个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怎么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他不是应该看着二房那一家子灰溜溜地滚蛋,然后自己和娘盘算着能多分多少田地家产吗?
怎么转眼之间,被扫地出门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天塌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爹在气头上说的胡话!
“爹!!”
徐有德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到徐老头的脚下,这一次,再没人拦他。
他“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抱着徐老头的腿,涕泪横流。
“爹!您不能这么狠心啊爹!我是长子啊!我是您的长子啊!”
“自古以来,哪有把长子分出去的道理?我走了,将来谁给您和娘养老送终?谁给您二老摔盆打幡?”
“爹,这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全毁了!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我还怎么去考功名?就算我将来考上了秀才,也要被人戳烂脊梁骨,骂我是不孝子孙啊!”
“爹!您这是要我的命啊!爹!!”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半分读书人的体面,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这不仅仅是名声的问题。
一旦被分出去,住到那西面漏风的老宅子,没有了家里的供养,他拿什么去读书?
拿什么去赶考?李氏是个好吃懒做的,他自己更是西体不勤五谷不分,难道要去下地刨食吗?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被分出去!
一旁的徐文彦,也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哭,抱着李氏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喊着:“我不要走!我不要去老房子!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