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哈哈大笑,豁然起身:“逆子,听到了没有,他说启禀陛下,潼关捷报!朕的大将军哥舒翰传来捷报!”
那名浑身浴血、盔甲破损的传令侍卫,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雕像,跪在大殿中央,剧烈地喘息着。-零·点\墈?书* `追^蕞*歆?璋+结/
他带来的那句“潼关捷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太极殿内每一个效忠于李唐皇室的人心中。
李隆基的笑声在殿宇的梁柱间回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残忍的快意。
他那因恐惧而苍白的脸重新涨得通红,瞬间年轻了十岁。
他从龙椅上一跃而起,脚步踉跄却迅捷地冲下台阶,那件明黄的龙袍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哈哈哈哈!好!好啊!”
他冲到那侍卫面前,激动地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唾沫星子飞溅。
“快!抬起头来!快说给朕的这个好儿子听听!”
李隆基猛地转身,用手指着殿中那个始终平静的身影,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
“说!大声说出来!我大唐的军神,朕的哥舒翰,送来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捷报!是不是已经将那些叛军的先锋斩尽杀绝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迫不及待的炫耀。
殿内的气氛彻底被点燃了。
“天佑大唐!天佑陛下啊!”
杨国忠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那张肥胖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臣就知道!哥舒大将军乃我朝之擎天玉柱!区区叛逆,何足挂齿!”
“没错!哥舒翰将军威名赫赫,西域诸国闻其名而丧胆!那些乌合之众,岂是将军对手!”
“大唐战神!这才是真正的大唐战神!”
群臣的议论声浪潮般涌起,他们脸上的恐惧和绝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嗜血的兴奋。~3¨叶*屋_ !唔·错·内~容′
他们挺直了腰杆,之前对李璘的畏惧荡然无存,此刻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怜悯,在看一个已经宣判了死刑的囚徒。
李亨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璘,心中百感交集。
哥舒翰……
这块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巨石,终究还是要砸下来了。
一直沉默的李林甫,那双深藏在袖袍下的眼睛里,也闪过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重新评估着局势,天平,似乎又一次倒向了那个昏聩的老皇帝。
整个太极殿,除了李璘和他身后的几道身影,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虚构的胜利狂欢之中。
然而,那名传令侍卫的反应,却和所有人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没有立刻慷慨激昂地宣读捷报。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状若癫狂的李隆基,扫过欣喜若狂的满朝文武,最后,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李璘的身上。
大殿的喧嚣,在这一刻,诡异地出现了停顿。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侍卫的眼神……
为什么是看着永王?
在所有人困惑的注视下,那名侍卫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大殿瞬间死寂的动作。
他松开被李隆基抓住的臂膀,身体在地上转了一个方向,盔甲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他面对着李璘,整理了一下破碎的甲胄,然后,以一种无比庄重、无比虔诚的姿态,对着李璘,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五体投地大礼。/鑫_纨. ¨ ¢神!颤. ^吾·错·内!容/
咚!
他的头盔重重地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声巨响,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李隆基脸上的狂笑,僵住了。
杨国忠脸上的谄媚,凝固了。
满朝文武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整个太极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跪拜方向错误的侍卫,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从他们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侍卫抬起头,他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急促,而是变得异常清晰、洪亮,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般刻入所有人的耳膜。
“启禀陛下!”
这两个字,是对着李璘说的。
不是“殿下”,是“陛下”!
轰!
一道天雷在殿中炸开!
李隆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侍卫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以一种冷酷的语调,宣读着那份所谓的“捷报”。
“第四路大将项羽,已于昨日午时,攻取潼关!”
第四路大将?
项羽?
这是谁的部将?!
没等众人从这个陌生的名字中反应过来,那侍卫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轰然降临。
“项羽阵斩……哥舒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空气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随即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杨国忠那肥硕的身躯瘫软在地,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肉。
李林甫藏在袖中的双手,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片冰凉的麻木。
太子李亨踉跄着后退一步,被身后的李倓死死扶住,父子二人的脸上,是同一种无法言喻的惊骇。
满朝文武,那些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朝廷栋梁,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涣散,有的双腿发软,靠着同僚才勉强站立,有的则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潼关……
破了?
大唐的门户,被攻破了?
哥舒翰……
死了?
那个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被誉为大唐军神的不败将领,被……
阵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龙书案后的那个老人。
李隆基还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他的双眼暴突,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那个向李璘叩首的侍卫,要用目光将他凌迟。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漏风般的嘶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假的……都是假的……”
“朕的……哥舒翰……”
他伸出手,颤抖地指向李璘,那个从始至终都带着淡淡嘲弄笑容的逆子。
就是他!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腥甜涌上喉头,李隆基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眼前的太极殿、文武百官、他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扭曲旋转的色块。
他想站稳,想重新拾起自己帝王的威严,可他的双腿却像棉花一样,再也支撑不住他那早已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他摇晃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
在满朝文武惊恐的注视下,大唐帝国的皇帝,李隆基,如同一个被抽掉所有牵线的木偶,向前一头栽倒。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那张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龙书案上。
奏折、文书被撞得四散飞扬,如同漫天飘落的纸钱。
那方沉重的御用玉石镇纸被撞翻,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李隆基趴在案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只有那件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明黄龙袍,此刻狼狈地堆在他的身上,像一块破旧的裹尸布。
此时,有御林军从殿外闯入,为首的御林军中郎将陈玄礼托着龙袍。
从满朝文武中走过!
“陛下,天冷了,加件衣服……”
李隆基悠悠的醒来……
“朕,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