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对雄虫有种天然的抵触心理。~小^税′C·M/S′ ,勉·废!粤_毒\
这一点很容易就能观察出来。
靳烛幽在那一次拥抱之后就发现了,安德森身体板直,把他衬得像一只努力攀爬的树袋熊。
刚开始的时候,靳烛幽觉得因为他和艾科的关系的原因,安德森多少有些抵触,有时候直接在早上出门前就说军部事务繁忙,晚上不回来。
后面渐渐习惯了些,回家的时间才逐渐提早。
这位上将估计没带过小虫崽,说是收养,实则放养,靳烛幽什么也不用做,智能虫都比安德森像个活的雌父,在家里躺了一个月快要长毛。
主星各类设施先进,想看各个星系根本不用旅行,虚拟现实就能解决声光色味,只等着有哪处没被挖掘的地方被旅行博主看到采录下来。
光脑里面大部分信息属于无意义碎片,看了一会就觉得乏味,靳烛幽在上将房间里各个地方打过滚,瞟到一本书的时候停下来。
现在的知识学习大多靠光脑,上将留了几本纸质书,大概时常翻翻,边角都有些泛黄。
他一眼相中了那本《军用高级器械动力原理分析》。
靳烛幽一看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满脑子泡在这些公式和器械图里,将基本的武器动力原理过了一遍,又自己画了一些改装方案。
等到抬头,撞进一双银色的眸子里,靳烛幽才发现安德森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只虫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正常情况下会和虫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仿佛他们之间有一堵隐形的壁。
连带着表达友好,也只是伸长手臂来摸摸头顶,或者默不作声地定个小蛋糕。从日常行为来看,上将应该有一点职业带来的洁癖和强迫症。从每次对话的情感含量来看,这只虫应该还有语言障碍。
但自从主动抱抱后,似乎就变得好些,能像现在这样凑近,并且主动发话。
“阁下喜欢这个?”
只是一句有些疑问的语气,并没有对于雄虫主动学习的不可置信,也没有对他私自动这本书的愤怒。′d-u¨s_h,u′8/8..\c?o′m_
“雄虫可以做研究吗?”靳烛幽撑着下巴看着他。
“可以的,现在主星研究院的一级研究员就是菲尼克斯侯爵的雄主。”
靳烛幽还不是很懂主星这些横七竖八的规矩和响当当的主要虫物,便只看着他的上将:“那上将可以帮我申请课程的旁听资格吗?”
没有上来就要求研究院名额,这只虫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这种分寸感让安德森舒服,但一想到雄虫在边际星应该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一种陌生的烦闷又笼罩了胸腔。
这大概是第一只要做什么前会主动过问雌虫的雄虫。
安德森摸了摸他的头,手掌下的发丝又滑又顺,像是某种高级的布料。
“是我的荣幸。”
雌虫并没有迟疑,即便将一只雄虫送入在外虫看来充满了体型庞大的军雌和各类锐利的武器的军校需要极其复杂的程序,尽管他现在还在为平民军雌争取权益的最为困难的时刻,这无疑会为他增添多余的工作量。
安德森只是没有来由地相信,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面前这只特别的雄虫,是需要那些对于雄虫来说有些出格的东西的。
看着靳烛幽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一贯面无表情的上将,神色也柔和了一些。
毕竟是他养出来的小雄虫,自然和别的雄虫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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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回到了湖对岸。
安德森为了让在场的虫民安心,并没有露出异样,只是将已经快感知不到的半身倚在树上,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五+4.墈.书′ `已~发′布\嶵-鑫`彰/洁_
那只陪着雌父的小虫崽见状走了上来,将一块干净的四方手帕悄悄塞到安德森手里:“上将大人,这是刚刚一位雌虫哥哥给我的,您偷偷用,不要被别虫看见了。”
越是资源紧张的地方,虫与虫之间的争夺就愈发激烈,哪怕只是一块洁净的手帕。
安德森摇了摇头,说不用。
“上将大人,纳西尔哥哥呢?”小虫崽睁大了眼睛,期盼地看着安德森。
一贯说多了真话实话的上将愣了愣,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他暂时被接去了另一个星球。”
安德森很少撒谎,连这好容易编出来的谎话也跟没打过草稿似的。
小艾科在边境待久了,自然明白安德森是在劝慰,他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但又释然地笑了笑:“那他带着亚西尔一起去了吧。”
安德森微愣,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纳西尔趴在尸堆上,对着那颗滚落的头颅喊出来的名字。
“亚西尔心脏不太好,但是主星医院一直排不上号,治疗费也需要纳西尔哥哥来筹,如果是其他星球,应该可以更快一点排上吧。”
小艾科仿佛不在说着已经逝去的两只虫,而是他的两个朋友的趣事。
安德森有些哑然,他们军部巡防军大部分虫为了随时待命,基本上待在各个边际星主城,剩余执勤时间都在太空星舰群基地中,他来到这里以后将全副精力投入于清剿母巢圣谕,以至于很少关注主城周边情况。
因为主城情况还算可以,除却相比主星欠缺了一些娱乐,以及设施没有更新换代外,一切似乎都与主星一般无二。
他便下意识地以为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
“纳西尔哥哥是一只很勇敢的虫,和艾科一样勇敢!”小虫崽似乎真切地为他的哥哥感到高兴,叉腰发出兴奋地哼哼声,但过了会,他又松了手,有些惆怅道,“可惜就是太笨了,我们都太笨了。”
安德森晃了晃神,又反应过来这个艾科是在说他自己。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上将在边境一路走来,除却靳烛幽和科里亚两只外来的雄虫,就没听到正确的虫语发音。
要怎么彻底剥夺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机器中底层的上升渠道。
剥夺受教育权。
教育,教授一种学习的能力,同时提供接触到高级技能的资源。前者让虫能够持续地攫取获取资源的能力,后者本身就是一种最为廉价且具公共性的资源。
这里的虫大部分只能说和听,而不能写,即便能说,浓重的口音也让他们轻易不能适应中部和主城的工作。
而所有正规的学院又集中在主城,少部分在中部,需要高昂的学费才能进入学习。
他们注定只能被困在低技术力的工作,而丧失了向上改进的空间。在高技术力工作薪酬膨胀的时候,低技术力工作仍维持在原水平,这就导致随着慢性通货膨胀,这里的虫获取的报酬逐渐不能维持自己生活所需。
安德森从前从军部的角度出发,能做到的也只是扩充军部在边际星和中部星的征兵名额,但适应条件的虫极其有限。
现在他站在治理者的位置上,才发现需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边境的虫几乎都生活在一片废墟里,他们的制度,治理,教育和生活都处于最低等的水平,失去教育机会便是抽走了最后一根能将他们拽出去的竿子,让陷入这里的虫被死死地套牢。
偏偏这些隐形的虐待不容易为虫所觉,却也最细思恐极,悟而惊心。
让一个木匠永远只能做和木匠同等的活,让一个采摘工永远只能靠采摘谋生,这意味着什么呢?
边境就是边际星主城的贵族虫事实上的奴隶圈养场。
相对于他的思考,小艾科只是简单地发出了抱怨。
小虫崽时不时看看他又时不时看向旁边,踮起脚来,还是将安德森返还的手帕递给了他,环顾了四周悄声说:“雌父说,雄主是要我们这些雌虫好好保护的存在,上将大人不用的话可以送给您的雄主,他看起来也很累。”
安德森闻言怔了怔,在场的雄虫除了一个正躺在树叉上尝试啃树皮的科里亚,就只有被虫群围住,正在解释情况的靳烛幽。
到底只是小虫崽一句戏言,他刚想解释,小艾科就捂着脸跑了。
他长这么大,就只见过这两个雄虫阁下,雄主这两个字说出来都害羞得要蒸发。
“……”
安德森估算着距离,判断自己能不能坚持走过去,但靳烛幽先抬眼向他看来。
他似乎解释得差不多了,虫群也逐渐散开。
“怎么了?”雄虫不自觉松了松肩膀,有些疲惫地抬眼,在一众虫中,过于突出的脸庞有着懵懂又残忍的美感。
这些虫倒也没有和之前参加晚宴那群虫说的一样,看见雄虫就饿虎扑食,反倒是有序地退到自己原本待的地方。
安德森不想和他交谈,但也不想驳了站在远处悄悄往这边看的虫崽的心意,毕竟这个年龄的雌虫对雄虫本能有种美好的幻想。
他递出手帕:“艾科给的。”
他记得靳烛幽也被伤到了手掌。
安德森视线下移,却并未在雄虫光洁的手臂和手掌上瞥到任何痕迹。
靳烛幽似乎注意到了,他没有避开安德森的目光,却有意只将手臂的一侧对着他的方向。
……是他的错觉吗?
他的伤口确实在这段时间已经愈合,但是雄虫的愈合能力远远比不上雌虫,这样大小的伤口应该能留上几天,还有漫长的结痂到痊愈的过程。
他还没想出结果,这只雄虫熟练地给他手腕的一处捆绑了那方帕子,那上面似乎果真渗出一点点血迹来。
或许真的是他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