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兰睁眼的时候,还下意识去搂旁边睡着的路西安,他记着路西安觉短,每回为了等他,起身前要在床上躺会,基兰醒来的时候,便总是能看见那鎏金眸子,就像一闪一闪的星星。+5+4¢看+书/ ¨勉!废¢粤_读.
于是元帅就会有一天的好心情。
但是这一回,他摸了一阵,摸着了个冷冰冰的东西,划拉一下手指就开了一道口子。
基兰浑身一耸,从床上呲溜起了,人还是这么个人,穿着白色单衣,不过换了黑眸黑发,眼底青黑,面色不愉,似乎下一刻就要喊捉刺客。
基兰恍惚,好半天喃喃道:“阿营。”
是他未见过的阿营,看上去比渡口送别要年长一些,也要瘦削很多,披散着头发牢牢地盯着自己,狐狸眼疑惑地眯起,手里攥着一把匕首,看来方才他就是被这个物什扎了一手。
“何方妖孽?”梁瀛露出了从未表现在他面前的森冷气息,“不说实话,我便将你的脸皮剥下来。”
匕首转了转,皇帝陛下的眼里满是警惕,左腿因为病根有些跛,右腿在床侧撑着,基兰看着他露出的脚踝,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梁瀛脸色更黑了。
看来不但是个精怪,还是个好色的精怪。
“陛下。”基兰突然起了玩心,在这里打卦摸瞎,“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从出现在这里,我就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梁瀛匕首贴近了几分,按照惯常的理,他应当立马叫来侍卫,可这人来无声息,单挂着虞寄北的脸皮,却生着奇异的红色卷发和粉色双眸,他摸不着头脑,便也不轻举妄动:“你当我是蠢货?”
“是真的。!k\u?a`i+d+u·x?s?./n·e′t~”基兰好久没见他的小皇帝,也一直未有机会见到这个时候的梁瀛,眼里带着些许怀念,轻声哄他的陛下道,“我只知道我是个虫。”
“虫?”梁瀛冷嗤一声,“编也不编像一些,朕听过狐妖,鹤仙,还未曾听说过虫妖。”
他认定了这大概是西域来的方士异术,只是也过于胆大妄为,竟敢顶着那个人的脸。
“陛下信臣。”基兰贴在他手心,对靠近脸侧的匕首仿佛视而不见,“臣见陛下天姿,万不敢说谎。”
“油嘴滑舌。”梁瀛叱道。
他的陛下收了匕首:“无论你是何目的,从这里离开,我便不治你的罪。”
当然是说谎的,等基兰一迈出这大殿,他的人就能把这个说自己是虫的精怪按倒。
基兰没搭腔,他侧卧在床上,白色衣袍也十分不检点地要敞不敞,矫健修长的长腿往前一跨,直接露到了膝盖,梁瀛瞥了一眼就蹙了眉,咬着牙别开头:“成何体统!”
顶着虞寄北的脸,竟还做出如此放荡之事!
“陛下最会骗人。”基兰语气终于有些委屈了,大概意识到这里的梁瀛软硬不吃,竟然对他的引诱毫无反应。
“……殿下最会骗人。`s,w¨k~x¨s_w/.,c~o^m¨”每回梁瀛收不住,虞寄北都断断续续地在他耳旁喷着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
梁瀛沉默了良久,对着躺在床上的不速之客道:“你果真不记得?”
基兰对着行走的测谎仪梁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面前丢下一个银质的锁铐:“那便自己缚住自己,在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之前,一刻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基兰还是第一次做虫犯。
他跟在梁瀛身后,身侧的内监和侍女见了,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因着往常梁瀛不爱身边跟人,他出行的仪仗也是一切从简。但只一天过去,身着红衣的陛下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位奇装异服之人。
这人还时不时瞄着陛下微跛的腿,垂下头来走神。
基兰背着手站在梁瀛旁边,长卷的红发过于引人注目,朝堂上一些老家伙边偷偷觑着他,边议着一些琐事。
他还是虞寄北的时候,只有定期述职的时候入朝觐见,那时候梁瀛还是太子,不得入朝干政,虞寄北在这待得很是无聊,这一趟唯一的趣味便是离东宫近些,好让他偷偷溜去。
要是让那帮文官知道他脑子里都是这些,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很难想象梁瀛是怎么忍耐得了这些老东西天天扯皮,一项事务推来推去,为着府库的资金拨向哪里,甚至可以对着同僚大打出手。
他这么想着,侧头一看心里便是一惊,梁瀛的脸藏在冕旒的阴影下早已臭得不行,此番还伸手按揉着额头,眼中满是浓重的倦怠。
梁瀛顿了顿,某人站在旁边还不安分,悄悄对他道:“陛下陛下,我给你按按吧。”
梁瀛斜眼,这人桃花眼垂下来瞧着他,急得又挪进了几步,脸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
莫名的,他的头痛就缓了许多。
“不用,你站在那里便是。”
听梁瀛这一句,基兰脑袋耷拉下来,他最受不了他的陛下便是,这人遇着了不顺心的麻烦事总爱自己扛,又想到了他的陛下向来是这么过来的,他的心又开始抽抽地疼。
他应该是全虫星第一个因为雄主太不依赖他而难过的虫。
这个想法要是被军部那些虫听了,元帅的匹配战名额能排到下个月。
梁瀛下了朝便开始批阅奏章,苏州知府最会没话找话,他怕不常上奏会被参一本渎职,这折子日日不歇,写得净是些废话,有些还将街边奇闻写进来滥竽充数。
梁瀛用朱笔打了个大大的红圈,写了句“往后上奏前,需先行誊抄十遍”。
自然也有事要紧的地方,比如说方才那两个大打出手的老头,各写了几千余字陈情,大概写得过程中还悄悄去打听对方写的内容,好几处删了又改,前后还衔接不上。
梁瀛揉了揉额角。
一只手摸上他的穴位,梁瀛舒服地眯了眯眼,眼看着侍墨的太监还守在原地,袖里小刀一出,后边胆大妄为的人就出声了:“陛下,我从后面铐着,换成了前面铐着。”
这是将他当傻子玩了。
“滚下去——”梁瀛皱眉低吼道。
“阿营。”
“……”他蓦地没了声音。
基兰叹息了一声,他凑近梁瀛,手指慢慢地在额边按捏着,想让他的陛下好受一些:“我回来了,阿营。”
梁瀛的笔停在了半空中,滴了几滴墨,悬空的皓腕分毫未动,他也没有扭头,也没有斥责,只是任由基兰在他脖颈后落下一个个吻。
“陛下……许久不见,臣一回来,就发现陛下不仅没有好好睡觉,连好好服药都没有……”
“陛下,那朵花你摘下来了吗?”
“陛下……”
“别说了。”梁瀛绷直了肩膀,他蓦地出声,而后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基兰正想吻他的眼睛,却听咔哒一声,更粗的链子不知什么时候环住了他的腰,系在了一旁的木柱上,他一转头,和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小太监四目相对。
“……”
梁瀛转头冷漠地看着他:“不只盗了他的脸皮,还窃取了他的记忆,你这只精怪当真可恶。”
不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