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梁瀛苍白的面孔和身上摔出的淤青后,这只雌虫又沉下脸来,近乎无机质的蓝眼睛罕见流露出了阴沉的情绪,梁瀛看到身侧的特里斯坦僵住了,自觉往旁边退了退。,E~Z-小,税_王^ ·蕞*薪.蟑_踕¢耕-歆+筷/
“第四军没有治疗舱?”莱维斯看向特里斯坦,语气平静缓慢。
但梁瀛都能听出来,这一句话后面压抑的翻江倒海的愤怒。
“抱歉。”特里斯坦低头,他是上惯了战场的直雌一个,少有有同理心的时候都拿去浑身解数地哄雄虫,“是第四军疏忽。”
“自行去领罚。”莱维斯直接对着第四军指挥官下令,他小心抱起了梁瀛,遮住了他受伤的脚踝,看到他脚上的镣铐时,这只雌虫额前青筋暴起,罕见失态。
“那只贱雌怎么敢!”莱维斯的触角几乎要竖立出来。
他抱着梁瀛急急走向星舰,里面有固定的治疗舱,梁瀛躺下的一瞬间,里面的仪器就开始操作,红色的线扫描了全身,触手伸出营养剂,梁瀛上回是在昏迷地接受治疗,这会看着这等技术还略感兴味,张嘴将营养剂吸入腹中。
“路西安,对不起,是哥哥没有加强黎塞留府的守卫。”莱维斯坐在他身侧,忧心地看着他,在没有大问题的检测结果出来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药膏擦在了擦伤处,虫族的治疗手段已经极为先进,不多时破口处已经没有痛感,再过一会皮肤组织已经重新长回,除了一些深红的印记,并没有其他异状。·求^书?帮* ~埂*辛′罪¢哙′
“哥哥。”梁瀛忽然道,莱维斯握紧了他的手:“你很久没有这么叫我了。”
梁瀛沉默了一下,看莱维斯的脸色,确定了没有露馅之后继续道:“我不想回去府里,也不想去军队受保护。”
莱维斯本意也是分调一批第四军来保护虫皇,暂时住在黎塞留府,但梁瀛一句话把这两个都给否掉了。莱维斯为难了一阵,议长的脑子果然十分灵活:”那路西安跟着我吧,我住在议长院。”
半只脚踏入虎口的梁瀛果断退回:“哥哥,我们去蚀光星系吧。”
那是一个双星系统周旋的星系,两颗星球之间的引力使他们互相吸引,而初始横向速度使他们不会向对方坠落,就这样永恒避匿,永恒追逐。
而就近能看到这两颗星系的,最近的便是15光年外的b34,一颗渺小的待命名行星,是能适应恶劣环境的黑蚂蚁的栖息地,也是阿特拉斯曾经生活过的星球。
莱维斯并没有露出惊诧或茫然的神情,他眼底情绪沉淀下来,摸了摸梁瀛的头:”路西安,怎么想到去那里?”
果然,他们曾经去过那颗行星,听这个语气,还并非只是偶然经过。
那么莱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就并非偶然。
分明这边还战况胶着,莱维斯这边听到梁瀛的请求,下一刻已经改了航道。,w′u+x?i¢a+n+g′l`i-.,c¢o!m`
梁瀛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说话,莱维斯上前来,他没有动梁瀛,只是静静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外面的星海。
“在蚀光星系旁边的星球上,可以见到两次日出与日落。”莱维斯轻声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路西安这样坐着,当初的路西安因为身体缘故困在高塔里,是莱维斯经常去各个星系间,回来再将每个星系不同的地貌风情说给路西安听。
这只虚弱的小虫崽会靠在他的怀里,结束的时候伸出手指头,要和他拉钩钩,说以后好起来一起去那些星球上看看。
美丽又虚弱,金色的瞳仁像是琥珀,又像是莱利眼星云周遭的光晕,抬眼的一瞬,就给看来的虫编织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梦境。
莱维斯也无法挣脱。
黎塞留公爵并没有过多的温情,他早逝的雄主花天酒地,迷醉不堪,找了一群雌侍雌奴,但没一个能逃开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公爵留下虫崽。
莱维斯有些怀疑他那娇纵残虐的雄父是被雌父杀死的,但他也知道他的雌父不会留下证据。
毕竟雄虫本就是权力的具象化,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使得称手的工具。
直到不慎害死了虫皇,以及近年来雄保会逐渐脱离控制,上层贵族这种对于雄虫心照不宣的隐形剥削才得到遏制。
莱维斯接受着继承人教育,自然也沾染了这些贵族雌虫冷漠自大的习性,他冷眼看着那些贵族雌虫表面上卑躬屈膝地追求雄虫,实则将那些雄虫玩弄于股掌间。
雄虫确实对雌虫有先天的吸引力,但谁说这种吸引力会牢固在一雌一雄间。他们大多都和特里斯坦一样,腻了气味就找了理由抛弃,用保存在试剂中的信息素作为战利品。
恶劣又寡情。
那些轻易就凑近的雄虫倒也没有多无辜,大部分都是好逸恶劳之辈,偶尔耍一些欲拒还迎的把戏,又或者将自己不堪一击的身体伪装出不同风格。当然其中也有几只真是信了命中注定的爱情而上钩的,那只能算他们脑子蠢笨,倒了大霉。
军雌奢求不来的,在贵族雌虫这里唾手可得。
因为更优质的雄虫教育,因为更多的雄虫护理资源,因为更加匀称的体型,因为财富和权力。
终归是因为权力。
否则更受雄虫欢迎的亚雌也不必在低端的服务行业里汲汲营营。
莱维斯本见惯了这些,直到上一任虫皇死后,父亲将一只坐在轮椅中的小雄虫推进了家门。
银色的短发下露出苍白的珠玉耳朵,身上是淡淡的岩兰香,金色的瞳眸透着早熟的淡漠感,从轮椅里抬头,上挑的眼眸并没有使他变得如其他雄虫一般谄媚娇柔,反倒增添了距离感,细胳膊细腿的像是纸叠的架子,抿唇看着他,在黎塞留公爵的介绍下点了点头,唤了他一声:”莱维斯。”
莱维斯·黎塞留曾想,他不至于凌虐那些可怜的雄虫,但也不至于为一只雄虫而倾倒。
这样的想法在路西安面前不堪一击。
这只虫完全符合那些贵族雌虫口中“脆弱又可怜的玩意”,但是他从来不允许别虫怜悯,哪怕是简单的出治疗舱的动作,也拒绝了莱维斯的协助。在被边沿绊倒时脸色有些难堪,但下一刻又站了起来。
莱维斯想着,如果这样一只不肯低头的虫向他求助,窝在他的肩颈软和地唤一声莱维斯,这般想着,他竟不自觉感到一阵战栗。
于是,向来践行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莱维斯,在附近贵族学院就读的同时还主动接过雌父照顾路西安的任务,甚至做了一些他以前从不会做的多余的事。
在路西安又一次对着他笑时,莱维斯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想要眼前这个神明,因为他而露出破绽,因为他而一点点降落到凡间来。
可悲的是,随着路西安逐渐长大成熟,对方稍露出一点破绽,莱维斯已经需要手足无措地掩饰心中迭起的一层层寂动,像要平复海面骤起的浪潮。
当年尚且处于青春期的莱维斯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这是一场战役,他将会输得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