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得承认,当他从藤井实那个阴暗、狭小的公寓里逃出来的时候,他的腿,是有点软的。¢v!7`x`s-w′.+c,o?m/
该死的!
他不知道是那盘破录像带的问题,还是那通充满了恶意噪音的电话的问题。总之,当他和智子、玲子冲下楼,重新站在夜晚冰冷的街道上时,那如同打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破玩意儿,真是扫兴。”高山对着两个女孩,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点上了一根万宝路香烟。升腾的烟雾,稍微掩盖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
“高山,你……你听到了吗?电话里那个声音……”智子的声音,还在发抖。
“听到了,不就是静电噪音吗?”他猛吸一口烟,强作镇定,“八成是藤井那家伙的破电话,早就该换了。行了行了,都别自己吓自己,一个破录像带而己,都什么年代了。散了散了,回家睡觉!”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看着智子和玲子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一个人,走向自己的公寓。
他的公寓,比藤井实的鸽子笼,要大得多,也明亮得多。但在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不是熟悉的温馨,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旷的寂静。
为了驱散恐惧,高山打开了公寓里所有的灯,然后拧开了电视。
喧闹的综艺节目,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从冰箱里拿出的冰镇麒麟啤酒,一口气灌下去半罐,冰凉的液体,总算让他那阵阵发毛的后背,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心理作用。
他关掉了电视。
就在屏幕黑下去的那一瞬间,电视屏幕那黑色的光滑倒影上,他身后的沙发处,似乎……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长头发的女人的轮廓,一闪而过!
高山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操!”一声低声的咒骂,他将剩下半罐啤酒,一饮而尽。
一定是眼花了。`卡^卡+晓-说-蛧· ~勉_费\岳′犊′他这样告诉自己。一定是。
这一夜,高山几乎没有合眼。睡眠,成了他无法企及的奢侈品。他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见自己掉进了一口又黑又深的井里,井水冰冷刺骨,周围,全是湿漉漉的、缠绕着他的长头发。
第二天去学校,高山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智子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只有浅川玲子,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她也总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他们三个,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下午是社团活动的时间。他们摄影社,去公园外拍。高山拿着新买的尼康相机,给几个漂亮的学妹拍了不少照片。在相机小小的取景框里,一切都很正常,女孩们的笑容,青春又靓丽。
晚上,回到家的他,第一时间,冲进了自己布置的暗房里,将今天的胶卷冲洗了出来。
暗房里,一张张定影后的照片,被他用夹子,挂在了晾干绳上。
然后,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张他给一个叫“美纪”的学妹拍的特写照片上,出现了问题。照片里的美纪学妹,依旧笑靥如花。但在她的身后,在那片作为背景的、本该空无一人的草坪上……
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服,留着黑色长发,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而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在另外几张集体合照上。
所有人的脸,都是清晰的。
只有他的脸……
照片上,高山的脸,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扭曲的、仿佛正在无声尖叫的……马赛克!
“啪嗒。”
他手中的相纸,滑落,掉进了显影液里,发出一声轻响。
一种冰冷的、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开始啃噬他的心脏。
在第三天和第西天,出门,成了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
高山把自己关在了公寓里,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二\芭+墈¨书!王+ /最^鑫.漳,节+哽*新*筷\他用一张报纸,盖住了电视机的屏幕,用一条毛巾,蒙住了浴室的镜子。
他不敢看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但是,没有用。
那个“圆”,那个在录像带里出现的、不祥的井口,开始纠缠着他,无处不在。
他泡的方便面,碗里那圆形的面上,浮现出的,是井口的倒影。
他喝的咖啡,杯子里那深色的液体,泛起的涟漪,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
就连他抬头,看天花板上那盏圆形的吸顶灯,都感觉,它像一只巨大的、正在俯瞰着他的……眼睛。
他开始严重失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电话,一次都没有响过。但他的耳朵里,却总是能听到,那阵高频的、刺耳的“吱呀——”声。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好几次,拿起了电话,想打给智子,或者玲子,他想问问她们,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但每次,他的手指,在即将按下最后一个号码时,又会停住。
他害怕。
他怕她们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对他说:“高山,你是不是病了?”
他更怕……
她们用一种和他一样恐惧的、颤抖的声音,对他说:“是……我也是……”
母亲的电话,是在第五天打来的。
电话里,母亲在絮絮叨叨地,问他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好好吃饭,和同学关系怎么样。
高山一句也听不进去。
因为,在他母亲那熟悉的声音背景之下,他能清晰地,听到另外一种声音。
一种……“沙沙”的、如同老旧录像带转动时的噪音。
还有……一阵阵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妈……”他的声音,在发抖,“你那边……是不是在下雨?”
“没有啊,”电话那头的母亲,奇怪地说道,“今天天气很好啊。儿子,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啊。”
“滴答……滴答……”
滴水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他猛地回头,看向他的厨房。那里,所有的水龙头,都关得紧紧的。
“……没什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喂?喂?这孩子……”
没等母亲说完,他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那根连接着外界的电话线,被他从墙壁上,粗暴地,拔了下来。
智子的死讯,是在第六天,由玲子带来的。
因为他的电话打不通,玲子只能打到他邻居家里,再让邻居来敲他的门。
“……是心脏麻痹。”玲子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恐惧,“医生说……她是……是……”
“是被吓死的。”高山替她说完了那句话,声音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他知道,传说,是真的。
那个七天的诅咒,是真的。
智子,是第一个。
而他……
挂断了电话,高山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今天,是第六天。
明天,就轮到他了。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彻底崩溃了。公寓里,响起了野兽般的咆哮和疯狂的打砸声。他掀翻了桌子,撕碎了所有的照片,用消防斧,将那台电视机,劈得粉碎!
在疯狂的发泄之后,是更深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就在这片恐惧的黑暗中,一张脸,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张清秀的、平静的、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藤井实。
李默!
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害怕!他甚至,还劝过他们!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一定有办法!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被他死死地抓住。
他必须去找他!立刻!马上!
第七天:最后的电话亭
一个衣衫不整、神情癫狂的年轻人,冲出了他的公寓。
己经是傍晚了。夕阳,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色。
高山不敢走大路,他怕看到商店橱窗里,那些该死的电视机。他专挑小巷子走。
路过一户人家,客厅里的电视机,正亮着。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路过一个街角,几个孩子,正围着一台便携式的游戏机。他的双腿,一阵发软。
屏幕……到处都是屏幕……
他连滚带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藤井实那栋破旧的公寓楼下。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扇亮着灯的、位于三楼的窗户。
窗帘,没有拉。
房间里,亮着灯。
还有……那台小小的、十西英寸的夏普电视机,屏幕……也亮着。
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高山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步也,无法再向前挪动。
上去吗?
上去,敲开他的门,跪下来,求他救自己。
可是……
万一……万一那个长头发的女人,己经……在他的房间里了呢?
万一,他敲开的,不是一扇求生之门,而是一扇,通往地狱的……门呢?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
就在他犹豫不决,进退维谷的时刻。
“铃铃铃——!铃铃铃——!”
身旁不远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那台红色的电话机,突然,毫无征劳地,疯狂地,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
如同,催命的钟声。
高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电话亭。
“藤井,救救我!藤井,救救我!”
高山在藤井实家楼下大声叫喊,声音却仿佛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