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萧临川听了不下三十遍，语调、停顿、甚至那声“闻闻”中的宠溺感，全都一模一样。′5-4¨k`a_n^s\h,u,.\c¨o/m·
他的目光投向墙壁上挂着的祖孙俩的画像。画工精细，色彩鲜明得近乎不真实。
画中头发高高束起的年轻女孩儿，面目和他当日见到的“顾令闻”如出一辙——那双弯弯的眉眼，眉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神态酷似。
却不是她。
自从那日见了顾令闻，萧临川开始留意自己身边的世界，才终于意识到有多少奇怪之处。
城中的行人宛如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每日按着相同的轨迹移动，仿佛一场永不变奏的哑剧；宫中的侍女则像是只被教会有限台词的戏子，无论他如何变换问法，总是从同一套应答中挑选，眼中的神采从不因问题的荒谬而改变。
“他们是不重要的NPC，只是随机生成用来增加世界的丰富度的背景板。”顾令闻的话回荡在他脑海中，萧临川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程序设定，而他却真实地在痛苦、在迷惘、在挣扎。
这种不对等的认知，让他感到一种荒诞的讽刺，仿佛全世界都在演戏，只有他一人站在舞台中央，无处可逃。
很假。
而他，却仍要在这个虚假的世界扮演一个勤政的帝王。
每日上朝，处理那些永远解决不完又始终不会恶化的政务；接见那些表情和对话如同刻板印象的大臣；参加那些毫无意义的宴会和庆典。
可笑他的人生，不过是别人手下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曾几何时，他还为自己年少登基感到惴惴不安，为几次平叛时刚毅果断的决断力引以为豪，甚至会为心情悲痛耽误国事而自责愧疚。′兰~兰~文¨穴￠ ?庚¨辛,嶵′快′
现在想来，那些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他的喜怒哀乐，他的雄心壮志，他引以为傲的帝王权柄，全都是虚妄。
世界没有他，还会有别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天命之子。
“陛下，您刚刚在说什么呀，什么惊喜？”
身边是一个这次新选秀入宫的小常在，长得娇俏可爱，眼中闪着兴奋讨好的光。
萧临川想起顾令闻的话——他们叫做玩家。
来玩自己的。
他是这庞大游戏中的一个“道具”，一个供人取乐的戏子，一个有思想却无法逃脱的囚徒。
萧临川心中觉得讽刺，面上却不显，假意温柔道：“坐累了？要不咱们回宫？”
“不用不用，能陪着陛下就行，到哪都是好的。”小常在腻歪的想要贴上来，萧临川不动痕迹的避过。
“和皇帝一起在馔玉楼喝茶哎！只带我一个人，全世界都要羡慕死了！”
“皇帝不要乱动，再多待一会儿，我的积分马上要被刷爆了！”
看着身边兴奋的小常在，萧临川竟生出一种扭曲的怜悯。
这些玩家，这些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神明”，他们到底在追寻什么？
是为了寻找无法在现实中获得的爱？
还是仅仅为了在虚拟的权力游戏中满足那些无法启齿的欲望？
他其实有一点奇怪，顾令闻口中描述的那个世界，自由，平等，没有战争，人人都有体面的工作，可以靠自己的双手维持生计，再也不用向任何人卑躬屈膝，高呼万岁。
一个几乎完美的乌托邦。
为什么竟然有人想创造这样的世界，来向自己俯首称臣，享受“宫斗”？
难道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矛盾，他们拥有天堂却向往地狱，拥有光明却沉迷黑暗。?鸿?特′小/说-王￠ +追/罪+辛¨章?节_
然而，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顾令闻告诉他要稳住这个世界，不要让系统发现异常。
萧临川盯着墙上顾令闻的画像，脑海中浮现出她的眼睛，那里面藏着无数他读不懂的复杂和沉重，却也藏着只为他绽放的温柔。
若有什么还能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让人寻得慰藉，那必然是她。
她唤醒了他沉睡的意识，教会他感受痛楚与欢愉，懂得思念与爱恋。因为她，他第一次理解了“心动”二字的含义；因为她，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只是一段会被删除的代码，他也愿意为了再看她一眼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她让他从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变成了一个会怀疑，会思考，会心疼、会爱的“人”。
多可笑啊，一个虚拟人物，竟然爱上了现实世界的她。
如果能做什么来回报万一，便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她，捍卫她所要捍卫的一切。
只是之后会怎样？顾令闻也不知道，他也不能预见。
或许她最终会摧毁这个世界，而他也会随之消散。
不知她会不会为他落泪？
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他曾笨拙地牵过她的手，轻吻过她的额头？
会不会记得他许下的那些，明知无法实现却依然真挚的承诺？
萧临川望着窗外摇曳的华灯，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那些光芒在他眼中模糊成星星点点，如同她眼中曾闪烁的泪光。
对于一个本不应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来说，能在消逝前遇见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心”的人，能为她心动，为她心碎，为她勇敢地燃烧自己短暂的生命，或许，这已经是最美好的结局。
正当萧临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际，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雅间外传来。
“皇——公子！府内有要事来报！”
张德安，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来，面色紧张。
“大公子……他……他突然……惊厥，高热不止！”张德安喘息着，“已传了太医，但始终不见温度降下来，请公子速速回府！”
“立刻回宫！”萧临川霍然起身，茶盏被打翻，热水洒在案几上却无人在意。
一旁的小常在面露惊恐，这个“玩家”显然没想到她的游戏体验会被这样打断。
马车刚进入皇宫，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侧门冲出，拦住了萧临川。
“陛下！”陶乐乐气喘吁吁，眼中闪烁着紧张与焦虑，她顾不得什么礼仪，几步爬上了御驾，凑近萧临川说：“令闻姐让我来告诉您，游戏公司发现承稷身上有他们称为‘代码屎山’的东西，是整个游戏系统中最混乱、最难以理解，但也最关键的部分！他们正试图强行剥离它！”
萧临川皱眉，这些概念他从未听过。
“令闻姐说，拯救这个世界的机会，都在承稷身上！”陶乐乐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她让我告诉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住承稷。”
“还有，除了白芷，其他人都不要相信！”
第96章 还有谁在等着我？
灵动娱乐。
黄律师与林锐的话音落下，赵小颖仍怔在原地，脸上凝固着难以消化的震惊。办公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像是在为未知的命运倒计时。
突然——
两部手机同时爆发出刺耳的震动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黄律师和林锐几乎是同一时刻伸手摸向口袋。
“老黄，你立刻上来顶层会议室！”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急促冰冷。
“林锐，你马上带上你的私人用品，尽快离开公司！”另一个电话中的女声焦急而担忧。
二人放下电话，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瞳孔微缩。
无需言语，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那股不寒而栗的预感，整个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黄律师喉结滚动了一下，转向仍在试图理解局势的赵小颖，声音低沉而克制：“小颖，现在我们的所有事你都知道了，如果你不想冒这个风险，现在就可以上楼，将听到的一切告诉徐拓。”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转身，脚步匆忙而沉重。
办公室的门把手被扭动的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
“黄律，等一下！”赵小颖的声音突然划破了这压抑的寂静，“我和你一起上楼。”
黄律师猛然回头，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赵小颖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却攥紧了拳头：“我没想好，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我也不想为了这样一个工作，让我的人生都背上这样的污点。”
三人目光交汇，空气中的紧张感被一种微妙的默契所渗透。
——
林锐将随身物品胡乱塞进背包，电脑电源线还垂在外面，他顾不得整理，一把抓起背包冲出办公室。
电梯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他最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推开公司大门时撞到了一位同事，甚至来不及道歉。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长廊的日光灯惨白刺眼。
林锐几乎是冲进了病房，鞋底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令闻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双眼紧闭，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陶乐乐坐在床边，神情憔悴，听到动静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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