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友看着办公室上的东西，脑子一直处于极度的震惊当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5¨4,看\书¨ ^更-新+最.全·
办公桌面的玻璃板上，摊着一大张农村里糊窗户的土棉纸。
纸上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个竹荪。
这些竹荪都超过了20公分的长度，宽度也有三公分左右，最难得的是，个头整齐划一。
好像是用什么方法复刻出来的，完全不像是自然界该有的东西。
“这真是你种出来的？”好一会，刘大友才慢慢回过神来，茫然地问道。
“嗯，”陆峰点点头。
拿种植竹荪冒充天然竹荪卖天价，这念头也只在他脑海里转了一瞬就划掉了。
半斤一斤还行，任谁看你一下拿出几百斤，规格上还整齐划一的竹荪，都肯定要怀疑不是天然的。
还不如一开始大大方方承认，毕竟就算知道不是天然的，可人工种植的成本要有多少，只有自己一个人完全清楚。
轻易也不会被对方把价格压得太低。
“还真能人工种植啊。”刘大友感叹了一声。
七十年代开始，出产竹荪的几个省，都断断续续组织过竹荪的人工种植攻关，不过都无功而返了。
现在看着眼前的东西，刘大友一方面是震撼，一方面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之中。
“小陆啊，按理说，这个规格的竹荪，一斤的收购价最高给个1000块钱是绝对没问题的。¨3^8+看-书′网+ ^更_新_最,全?”
刘大友边说，边喝了口茶。
陆峰心里暗叫糟糕，果然，下一句“但是”就来了。
“但是，那是天然竹荪的价格，这人工种植的么......”刘大友欲言又止，把手伸向桌面的香烟。
陆峰眼疾手快，忙掏出自己的红双喜递了过去。
顺势站起来，划了火柴，帮对方点上。
陪着笑说道，“刘主任，虽然是人工种植，可这成本不小呀。”
“您别看这四五百斤，可是我们全村几百号人，干了多半年才好不容易生产出来的。”
“中间耽误的其他农活，还有投入的成本，就算您按1000元每斤收了。”
“其实，最后我们也赚不了多少钱。”
经过这段时间的心理沉淀，陆峰现在说瞎话，基本不需要时间，张嘴就来。
最主要表情生动，言词恳切，一点也不像是演的。
刘大友一阵狐疑，虽然这年轻人看起来不像说谎，不过话里肯定有水分。
“这样吧，事情虽然没有先例，但是既然是倩茹的同学，政策上也鼓励农民搞新型农业生产。”
“我们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扶持一下，也是应该的。”
套话说完，刘大友吐了口烟，仿佛终于下了决心一样，“一斤300块，怎么样？”
“啊~~”
陆峰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他心底预期至少是500块钱一斤，这差得有点多。*卡?卡`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这么低啊，主任，咱们上级公司的调拨价......”一旁的韩倩茹也觉得太低，刚想帮老同学争取一下，不过话还没说完。
刘大友就赶紧打断她，“不是，那个倩茹，上级公司也不是自己用，也要考虑最后的市场销售么。”
“万一这人工竹荪，跟宽幅薄膜一样，不受市场欢迎，产生亏损，大家都负不起责任啊。”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竹荪，最差的次等品，才会考虑走国内销售的途径。
陆峰这个规格的顶级品，一半是要进入特供渠道，为高层服务，另外一半，则要出口，换取国家最重要的外汇。
82年，全国范围内的供销社和商务部合并，现在统一归新成立的商务部管理。
侯官县供销社的上级单位，是省城的市商业局。
商业局给供销社的内部调拨价格，是1200元一斤，自己的出口价格在2200-2500元不等。
这礼拜的弯弯绕，刚才陆峰已经跟韩倩茹打听过了。
陆峰微微一笑，把自己刚才的思路理顺了一下，开口说。
“主任，说起来，我也是咱们商业系统的。”
“哦？”刘大友一愣，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接话。
“我是食品厂的员工，算是商业局下属企业。”陆峰不紧不慢地说。
“哦，那倒是，一家人，呵呵。”刘大友干笑了一下，瞥向韩倩茹，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您看，现在咱们商业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陆峰耐着性子，引导着。
“协调生产、组织商品、稳定物价、保障民生......”刘大友稍微来了点兴致，多年看报学习的时间没白费，四个字的成语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呵呵，还有一个重中之重，出口创汇啊。”
陆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赶紧把答案说出来，这要是不拦着，不知道这个老官僚要说到什么时候。
“哦，对对对，出口创汇。”刘大友连连点头，这个确实是现在考核干部能力的重要指标，不过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啊。
“主任，您看，以前呢，各个县里面，一年下来也收不了多少竹荪。”陆峰说。
“只能交给市局，由他们统一出口。”
“这样一来，在一线辛辛苦苦收货的是您，可这出口创汇的功劳可就归了市局了啊。”
陆峰的语气不急不缓，循循善诱。
刘大友的心思一下活泛了起来，心里说，“对啊，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自己原来就能收个几十一百斤的，不够分量，只能把功劳让出去。”
陆峰看着对方从一脸茫然，到若有所思，紧接着，一双小眼睛里，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起来，紧紧盯着桌面上的竹荪。
心里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多多少少是起了作用。
“咳，”刘大友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抑制住内心的火热。
“那个，那个，市局之前每次都能组织上千斤的货源，咱们这，这还差点意思啊。”
陆峰微微一笑，“下半年广交会是10月中旬，您再给我点时间，绝对不止一千斤。”
刘大友眼睛一亮，随即戏谑地看过来，“你不是说要全村干上大半年？”
陆峰脸不红心不跳，“为了咱们供销社出口创汇，乡亲们可以加班加点！”
刘大友奸笑着点点头，这小年轻不错，可比韩倩茹靠谱多了。
又加了一句，“那要是人工竹荪卖不上价？”
陆峰脸上一肃，“我跟着您去广交会卖，就按2500元一斤作为依据，咱们签个收购协议，加个对赌条款。”
“对赌条款？”刘大友和韩倩茹对视一眼，都是一愣，没听说过啊。
“就是咱们先约定收购价是1000元每斤，按一斤300元预付我部分款项。最终对外销售卖到2500块一斤的，后面补给我每斤700块钱。”
“要是卖不到2500块一斤，差价就在这1000元里扣，扣完为止。”
刘大友一愣，心里盘算一番，觉得自己没有吃亏的道理，点点头正要答应。
陆峰忙道，“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