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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看书 > 仙侠 > 熵海溯生录 > 第761章 共生记忆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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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显影仪边缘蹭了蹭,指腹沾着层薄薄的银灰色粉末——那是从恐龙记忆碎片里提取出的神经突触结晶,在实验室惨白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8*6-z^w^w^.`c*o`m*操作台左侧的培养皿里,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正缓慢蠕动,里面悬浮着三枚人类臼齿化石,齿根处缠绕的淡蓝色光丝,是昨晚刚从白垩纪地层样本中剥离出的意识残片。

“第17次校准。”他对着领口的麦克风低语,视线扫过墙上的电子钟。凌晨三点十七分,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规律的嗡鸣,通风口每三十秒送出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气流,这是他工作了七年的地方,熟悉得能闭着眼数清地砖的纹路。

可今天有哪里不对劲。

沈溯的目光落在显影仪屏幕上。本该呈现锯齿状波动的意识图谱,此刻竟像被熨平般舒展成一条平滑的曲线,曲线尽头有个极其细微的凸起,像颗被强行按进面团里的沙砾。他调大分辨率,那凸起突然炸开,无数细小的光点争先恐后地涌出,在屏幕上拼出半张人脸——眉骨高耸,下颌线条锋利,左眼的位置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通风口的气流恰好在此刻涌来,带着股陌生的腥气。不是消毒水,不是神经凝胶的酸腐味,倒像是暴雨过后,森林地表翻涌出的泥土腥气。沈溯猛地转头,通风栅栏后空无一物,只有恒温系统的嗡鸣依旧规律,仿佛刚才的气味只是他连续工作三十小时产生的幻觉。

“沈博士,逆熵派的人到了。”耳机里传来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在三号隔离室,说要亲自看恐龙记忆的原始数据。”

沈溯的指节在操作台上磕出轻响。逆熵派从不亲自接触原始样本,他们只需要最终解析报告。他瞥了眼屏幕上尚未完全消散的人脸残影,指尖在控制台下方的紧急销毁按钮上悬了两秒,最终还是按下了保存键。

“让他们等着。”他说,将培养皿塞进恒温箱最底层的暗格。那里本该存放废弃样本,此刻却躺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子,盒盖上刻着逆熵派的蛇形徽记——那是上周在寒武纪页岩里挖出来的,碳十四检测显示它的年龄与地层完全吻合,可蛇形徽记的鳞片纹路里,嵌着半枚现代工艺的螺丝。

推开隔离室的门时,沈溯闻到了同样的泥土腥气。三个穿黑色制服的人背对着他站在观察窗前,为首的男人转过身,沈溯的呼吸顿了半拍——那人左眼戴着银色眼罩,露在外面的右眼瞳孔里,游动着和显影仪上一模一样的淡蓝色光丝。

“沈博士,”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听说你在恐龙记忆里找到了‘休眠开关’?”

沈溯的目光落在男人胸前的铭牌上:顾淮,逆熵派第七行动组组长。他记得上周的内部通报,顾淮在亚马逊雨林执行任务时失踪,官方报告写着“确认牺牲”。

“顾组长不是在雨林吗?”沈溯缓缓靠向身后的金属桌,指尖悄悄勾住桌底的应急警报线,“我这里只有常规检测数据。”

顾淮忽然笑了,抬手摘掉眼罩。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个不断收缩的黑洞,黑洞边缘缠绕着银白色的神经突触,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搏动。“雨林里的泥沼很有趣,”他凑近一步,腥气愈发浓重,“你知道吗?六千五百万年前,那颗小行星砸下来的时候,所有恐龙都在同一秒闭上了眼睛。”

显影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沈溯转头,屏幕上的人脸残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片翻滚的暗红色浓雾,浓雾里隐约有无数双眼睛在眨动,每只眼睛的虹膜上都印着逆熵派的蛇形徽记。

“他们醒了。”顾淮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兴奋,“从白垩纪到现在,地球意识每十亿年休眠一次,而我们找到了提前唤醒的方法。”

沈溯猛地扯动警报线,却发现手里攥着的只是段普通的电线。桌底的应急按钮消失了,原本固定按钮的位置,不知何时被刻上了串歪歪扭扭的数字:2012.12.21。

隔离室的灯光开始闪烁,顾淮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突然抽搐起来,制服下的骨骼发出噼啪作响的变形声。沈溯退到观察窗前,玻璃窗映出他自己的脸——左眼的位置,不知何时也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林夏把第七片消毒棉按在顾淮的眼窝边缘时,对方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像揣了窝刚破壳的虫子。

“别用这个。”顾淮的声音发颤,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盯着手术室惨白的天花板,“用泥土,潮湿的黑土,带草根的那种。”

林夏皱眉抽回手,消毒棉上沾着淡绿色的粘稠液体。这是她当战地医生的第五年,见过被子弹打穿的肺叶,见过被辐射腐蚀的骨骼,却从没见过伤口会渗出这种颜色的液体。更诡异的是顾淮的恢复速度——三小时前被送进手术室时,他的左脸几乎被撕裂,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痂皮上还长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

“顾组长,你得配合治疗。”她把镊子伸向消毒盘,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手术室的通风系统和沈溯的实验室是同一套,此刻正送来带着显影剂味道的气流,林夏忽然想起昨天在走廊里撞见的那个男人,他怀里抱着个恒温箱,箱缝里漏出的光,和顾淮伤口渗出的绿光一模一样。

顾淮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束缚带在他手腕上勒出深红色的印记。“他们在骗你!”他的眼球凸起,瞳孔里的淡蓝色光丝疯狂游走,“恐龙没有灭绝,它们只是睡着了!现在有人要把它们叫醒,用人类的意识当钥匙!”

林夏的手顿在半空。她的父亲是古生物学家,十年前在挖掘恐龙化石时失踪,现场只留下半块沾着黑土的椎骨。直到昨天,她在顾淮的急救包里发现了块一模一样的骨头,上面刻着她父亲的名字缩写。

通风口的气流突然中断,手术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林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从顾淮喉咙里发出的、类似蛋壳破裂的脆响。她慢慢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车,手术刀坠落在地的瞬间,顾淮的伤口裂开了,从那道深可见骨的沟壑里,钻出一只覆盖着银色鳞片的眼睛。

沈溯在隔离室的储物柜里找到了顾淮的个人终端。屏幕已经碎裂,指纹解锁界面上沾着干涸的血迹,他试着输入顾淮的生日,失败;输入逆熵派的成立日期,失败。¤`*狐?恋}1)文@学¢- )?·已`/)发?布+*最?新]章2,节ea最后他鬼使神差地敲下2012.12.21,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封未发送的邮件。

收件人是个陌生的邮箱地址,正文只有一行字:“泥土里有记忆,别相信显影仪。”附件是段模糊的视频,拍摄于亚马逊雨林的夜晚,镜头对着片泛着磷光的沼泽,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具站立的恐龙骨架,每具骨架的胸腔里都嵌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沈博士,样本检测好了。”小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沈溯迅速合上终端,塞进白大褂口袋。助理手里拿着份报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培养皿里的光丝……和您三年前失踪的女儿的dna序列完全匹配。”

沈溯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的冬天,他在幼儿园门口弄丢了女儿沈星,监控只拍到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抱着她走进浓雾,那之后,他的实验室突然多了台显影仪,逆熵派的人说,只要解析出恐龙记忆,就能找到失踪儿童的意识残片。

“把报告给我。”他接过文件夹时,指尖触到了小陈袖口露出的皮肤——那里有块淡蓝色的鳞片状胎记,和视频里恐龙骨架心脏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通风系统的嗡鸣突然变成刺耳的尖啸,实验室的灯光集体熄灭,只有显影仪屏幕还亮着,上面的人脸残影已经完整——那是沈星的脸,左眼是黑洞,右眼的瞳孔里,游动着和顾淮一样的光丝。

“爸爸。”屏幕里的星星开口,声音却和顾淮重叠,“泥土里的记忆醒了,它们说要带我们回家。”

沈溯的手猛地一抖,终端从口袋滑落,屏幕在地上摔得粉碎。无数淡蓝色的光丝从裂缝里涌出,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他看见自己的皮肤下开始浮现银色的鳞片,听见储物柜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那里本该空无一物,此刻却传来熟悉的、星星穿雨靴踩水的啪嗒声。

林夏在顾淮的急救包底层摸到个硬物,掏出来才发现是块恐龙椎骨化石,表面覆盖着层湿润的黑土。她想起父亲失踪前的最后一个电话,他说在白垩纪地层里挖到了“会呼吸的石头”,还说那些石头的纹路和人类胎儿的神经网络一模一样。

手术室的门被撞开时,她正用手术刀刮下骨头上的泥土。冲进来的黑衣人戴着逆熵派的蛇形徽记,为首的女人摘下口罩,林夏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她大学时的导师,三个月前宣布因癌症去世,可此刻她的脖颈上,覆盖着和顾淮伤口里一样的银色鳞片。

“把骨头给我,林医生。”导师的声音带着金属共鸣,左眼的位置有淡蓝色的光丝在闪烁,“你父亲是对的,共生意识才是地球的终极形态。恐龙用休眠保存意识,人类用进化延续载体,现在是时候融合了。”

顾淮突然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伤口里的眼睛转动着,看向林夏手里的椎骨。“砸开它!”他嘶吼着,声音撕裂了空气,“里面有休眠开关的反向密码!”

林夏举起手术刀,却在落下的瞬间停住。她看见骨头上的纹路在流动,像条活着的蛇,纹路交织的中心,有个极小的胚胎轮廓——左眼是恐龙的竖瞳,右眼是人类的虹膜。

黑衣人扑上来的瞬间,顾淮猛地撞开林夏,自己却被按在手术台上。林夏滚到墙角,椎骨从掌心滑落,掉进墙角的消毒桶里。黑土遇水融化,在桶底拼出半张地图,上面标注着三个红点:沈溯的实验室,亚马逊雨林的沼泽,还有她父亲失踪的恐龙遗址。

“它们早就醒了。”导师踩着顾淮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夏,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恐龙的记忆褶皱里藏着人类的起源,而人类的意识深处,沉睡着恐龙的休眠密码。我们只是在帮它们——”

她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顾淮咬碎了自己的牙齿,用带着血沫的碎牙划破手腕,银色的血液溅在消毒桶里,与黑土融在一起。地图上的红点突然亮起,林夏看见沈溯的实验室位置,正有无数淡蓝色光丝汇聚成河,像条活着的血管,朝着地球深处蔓延。

沈溯在储物柜里找到了星星的雨靴。红色的橡胶靴筒上沾着干硬的泥块,和顾淮椎骨上的黑土一模一样。显影仪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的意识图谱开始疯狂重叠,恐龙的神经突触与人类的神经网络交织成网,网的中心浮现出片暗红色的空间——像个巨大的子宫,里面漂浮着无数蜷缩的身影,既有覆盖鳞片的恐龙胚胎,也有裹着胎膜的人类胎儿。

“爸爸,冷。”星星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带着哭腔,“它们说只要钻进泥土里,就不会冷了。”

沈溯抓起雨靴冲向隔离室,推开门的瞬间,看见顾淮正站在观察窗前,左眼的黑洞里涌出银白色的光丝,与窗外的光河相连。林夏举着椎骨站在他身后,骨头上的胚胎轮廓已经睁开双眼,左眼看向沈溯,右眼看顾淮。

“共生不是融合,是寄生。”顾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光丝正从他的七窍里不断涌出,“恐龙休眠是为了躲避意识掠夺者,而人类……是它们选中的新宿主。”

显影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屏幕上跳出的不是图谱,而是段实时监控画面——全球各地的恐龙化石馆里,骨骼标本正从展柜里站起来,胸腔里跳动的人类心脏,泛着淡蓝色的光。

沈溯突然想起实验室的暗格。他冲向操作台,刚打开恒温箱,就看见青铜盒子在发光,盒盖自动弹开,里面没有螺丝,只有半块沾着黑土的椎骨,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缩写。

“原来如此。”林夏的声音带着颤抖,举起手里的椎骨与沈溯的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完整的骨头上,胚胎的双眼同时睁开,左眼里映出白垩纪的星空,右眼里是现代城市的灯火。

通风口的腥气变成了泥土的芬芳,沈溯仿佛听见了六千五百万年前的风声。顾淮的身体正在透明化,光丝从他体内流向观察窗,在玻璃上拼出最后的图案——那是逆熵派的蛇形徽记,而蛇的眼睛,是两颗重叠的人类瞳孔。

“休眠开关的反向密码,是记忆本身。”顾淮的身影彻底消散前,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当恐龙记得自己曾是人类,当人类承认自己终将成为恐龙……”

显影仪突然黑屏,紧接着亮起一行字,是用淡蓝色光丝写就的:

“下一次休眠,从谁开始?”

沈溯的目光落在雨靴上的泥块上,林夏正用指尖捻起一点黑土,土粒在她掌心慢慢展开,变成片微型的雨林。\c¢u?i~w_e·i^j+u!.^i`n~f?o~他们都没注意到,彼此的左眼瞳孔里,同时游过一条银色的小蛇。

沈溯的指尖捏着雨靴上的泥块,土粒在掌心微微发烫。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幽绿的光线里,林夏掌中的微型雨林正在扩张——蕨类植物的叶片刺破她的皮肤,在手腕上扎根生长,淡蓝色的叶脉与血管交织成网。

“它们在复制白垩纪的生态。”林夏的声音发颤,却没有甩开那些植物。沈溯注意到她的指甲正在变长,边缘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光,像某种水生爬行动物的爪鞘。

通风口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不是黑制服的质地,倒像是星星那件带恐龙图案的雨衣。沈溯猛地抬头,栅栏后挂着片红色橡胶碎片,上面沾着的泥渍里,嵌着半片儿童牙齿的珐琅质——和三年前星星掉的那颗乳磨牙一模一样。

“爸爸,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星星的声音从恒温箱里传来。沈溯冲过去打开暗格,青铜盒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的恐龙书包,拉链上挂着的塑料霸王龙,左眼被抠成了黑洞,洞里塞着团湿润的黑土。

书包里的童话书翻开着,书页上的文字正在溶解,重新凝结成行:“恐龙妈妈把蛋埋在时间里,等人类小孩的脚印踩过,就会孵出带鳞片的梦。”

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已经覆盖上细密的银色鳞片。“看椎骨!”完整的恐龙椎骨悬浮在半空,表面的胚胎轮廓正在长大,四肢分化出清晰的指骨,其中一根手指上,戴着和星星失踪时同款的塑料蝴蝶戒指。

“这不可能。”沈溯的声音干涩。那枚戒指他找了三年,监控显示被那个穿黑制服的男人扔进了下水道。可此刻戒指上的蝴蝶翅膀正在扇动,翅尖滴落的不是露水,而是淡绿色的粘稠液体——和顾淮伤口渗出的一模一样。

实验室的地砖突然发出碎裂声。靠近操作台的那块瓷砖拱起,裂缝里钻出根乳白色的触须,触须顶端绽开朵肉色的花,花瓣内侧布满细小的眼睛。沈溯认出那是霸王龙的视网膜结构,他在恐龙记忆碎片里见过无数次。

“它们在从记忆里实体化。”林夏的呼吸急促,“我父亲说过,意识达到临界值就会突破维度壁垒,就像……”她突然顿住,瞳孔骤缩,“就像胎儿从母体里钻出来。”

触须突然转向通风口,那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足音,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用后肢行走时的踏地声。沈溯抓起桌上的手术刀,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处多了块淡蓝色的鳞片状胎记,和小陈袖口的那块完全吻合。

脚步声停在门外。三秒后,门把手开始转动,金属表面映出个扭曲的影子:有人类的躯干,却长着恐龙的后肢,尾巴尖端的鳞片上,沾着新鲜的、带着腥味的黑土。

沈溯和林夏同时后退,后背抵住恒温箱。椎骨依旧悬浮在半空,胚胎的右眼突然眨了一下,眼白变成了深褐色——那是星星虹膜的颜色。

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的触须和花朵突然缩回地砖下,仿佛从未出现过。门口站着个穿黑色制服的女人,手里牵着个小女孩,红色的雨靴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爸爸。”小女孩抬起头,脸上带着泥渍,左眼是正常的褐色,右眼却游动着淡蓝色的光丝。她朝沈溯伸出手,掌心躺着半枚现代工艺的螺丝,螺丝帽上刻着逆熵派的蛇形徽记。

沈溯的心脏像是被攥住。那是星星,又不是星星。她的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孩童的弧度,露出尖锐的犬齿,齿缝里塞着的,是片恐龙牙齿的珐琅质碎片。

林夏突然指向女人的脖颈,那里的鳞片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新鲜的皮肤,皮肤上有个手术疤痕——那是她导师三个月前做癌症手术时留下的。“您不是去世了吗?”林夏的声音发颤,“逆熵派到底是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悬浮的椎骨。“共生体成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柔,“白垩纪的意识种子,终于在人类的土壤里发芽了。”

“共生体?”沈溯的目光扫过女人牵着星星的手,她们的皮肤接触处,正有淡蓝色的光丝在流动,“你们把人类当成了培养基?”

星星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顾淮的嗓音:“爸爸忘了吗?是你亲手把我的意识碎片送进恐龙记忆里的。三年前在幼儿园门口,你以为是逆熵派带走了我,其实……”她凑近一步,黑洞般的右眼贴近沈溯的脸,“是我自己钻进了泥土里呀。”

地砖再次裂开,这次涌出的不是触须,而是暗红色的浓雾,和显影仪屏幕上的一模一样。浓雾里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每只眼睛的虹膜上都印着蛇形徽记,其中一双属于小陈,正眨着眼睛朝他笑。

“沈博士,你的女儿很乖。”女人的鳞片开始发光,“她教会了恐龙如何模仿人类的情感,就像……”她的左眼突然变成竖瞳,“就像我们教会你们如何遗忘自己曾是恐龙。”

椎骨上的胚胎突然剧烈扭动,四肢撑破轮廓,露出带着鳞片的小手。沈溯看见那只小手的掌心,有个月牙形的疤痕——那是星星三岁时被开水烫伤留下的。

“休眠开关从来不是用来睡觉的。”林夏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抖,“是用来转世的,对不对?恐龙把意识封存在地层里,等人类进化到足够承载它们的程度,就通过记忆褶皱钻进来,占据新的身体。”

浓雾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无数人影正在凝聚。沈溯认出其中一个是他的妻子,三年前因星星失踪精神崩溃,住进了疗养院——可她此刻正用后肢站立,尾巴扫过地面,发出熟悉的、哼摇篮曲时的节奏。

“妈妈!”星星朝那个身影扑过去,却在接触的瞬间穿过了她的身体。星星愣住了,黑洞般的右眼渗出淡绿色的液体,“为什么抱不到?”

“因为她还没完全醒。”女人的声音冰冷,“记忆需要锚点才能稳固,就像你需要爸爸的意识当锚点一样。”她突然指向悬浮的椎骨,“这块骨头里,藏着第一只恐龙的人类记忆,和第一个人类的恐龙记忆。”

椎骨在此时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骨髓——不是骨质,而是团缠绕的淡蓝色光丝,光丝里裹着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恐龙化石拍照,他的领口别着枚徽章,上面刻着蛇形徽记,而他的左眼,戴着银色眼罩。

“是顾淮!”林夏失声。照片上的顾淮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身边站着的年轻人,竟然是十年前的沈溯,手里抱着刚满月的星星,星星的襁褓上,绣着只霸王龙。

“我们都是循环里的锚点。”女人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底下的皮肤正在变成透明,“顾淮是第一个觉醒的共生体,他在寒武纪地层里埋下青铜盒,就是为了提醒未来的自己——”

“——别相信显影仪。”沈溯和女人同时说出这句话。他突然想起终端里那段视频,恐龙骨架胸腔里跳动的人类心脏,那些心脏的瓣膜上,都有和他妻子一样的梅花形胎记。

星星突然抓住沈溯的手,将那半枚螺丝塞进他掌心。“爸爸,该选了。”她的声音同时混杂着孩童和顾淮的语调,“是让恐龙的记忆彻底覆盖人类,还是让我们永远困在记忆褶皱里?”

浓雾突然退去,实验室的门不知何时变成了落地窗,窗外不再是研究所的走廊,而是白垩纪的森林。巨大的苏铁树后面,有个穿黑制服的身影正在挖坑,手里埋进土里的,是个红色的恐龙书包。

沈溯的掌心传来灼热感,螺丝正在融化,与他虎口的鳞片融为一体。椎骨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更多的淡蓝色光丝,在半空中拼出顾淮最后的脸,左眼的黑洞里,映出沈溯此刻的模样——左眼瞳孔里,游动着条银色的小蛇。

“下一次休眠,从谁开始?”显影仪上的字再次浮现,只是这次,淡蓝色的光丝正在被银色的鳞片吞噬。

沈溯看向林夏,她的左眼已经变成了竖瞳,正盯着窗外那个挖坑的身影。“那是我父亲。”林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在埋我的恐龙玩具,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他失踪的前一天。”

星星拉了拉他的手,指向恒温箱。暗格里的青铜盒子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盒盖敞开着,里面没有螺丝,没有椎骨,只有片湿润的黑土,土面上,印着两个重叠的脚印——一个是儿童的雨靴印,一个是霸王龙的爪印。

“爸爸,选呀。”星星的右眼开始渗出黑土,“泥土在等我们呢。”

窗外的森林突然刮起大风,吹进实验室里,带着熟悉的、暴雨过后的泥土腥气。沈溯的皮肤下,银色的鳞片正在疯狂生长,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噼啪的声响,像顾淮的手下变形时那样。

他低头看向掌心,融化的螺丝已经变成块银色的鳞片,鳞片上的纹路,和椎骨胚胎的神经网络一模一样。

落地窗外面,挖坑的身影转过身,露出了脸。那是十年前的林夏父亲,可他的左眼,戴着和顾淮一样的银色眼罩。

林夏的父亲朝他们转过身时,沈溯看见他手里的铁铲突然融化,变成条银色的蛇,顺着手臂钻进袖口。十年前的阳光穿过苏铁树的羽状叶,在他眼罩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光斑的形状,和椎骨胚胎右眼的虹膜完全吻合。

“小夏总说想要会动的恐龙玩具。”男人的声音从白垩纪的风里传来,带着穿越时空的嗡鸣,“我在白垩纪地层里挖了三年,才找到能让意识具象化的黑土。”他弯腰抚摸那个红色书包,指尖的鳞片蹭过布料,留下淡蓝色的光痕,“没想到埋下去的是玩具,长出来的却是……”

他的话被星星的笑声打断。小女孩突然甩开女人的手,赤脚踩在实验室的地砖上,红色雨靴凭空消失,脚底板沾着的黑土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线,组成逆熵派的蛇形徽记。“爷爷在说这个吗?”她抓起悬浮的椎骨,胚胎的小手恰好握住她的手指,“就像种子埋进土里,总会长出和妈妈一样的花。”

椎骨在她掌心发出温热的光。沈溯注意到星星的指甲正在变长,指尖的鳞片刺破皮肤,渗出淡绿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的徽记上。那些线条突然活了过来,像真正的蛇那样扭动着,顺着地砖的缝隙钻进墙里。

“别碰它!”林夏突然扑过去想抢椎骨,却在半空中被股无形的力量拦住。她的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皮肤下的骨骼发出摩擦声,沈溯清楚地看见,她的尺骨正在变成恐龙前肢的形状,骨头上的血管泛着淡蓝色的光。

“她也快成熟了。”女人的声音带着赞许,“古生物学家的女儿,天生就该是最好的共生容器。”她的脖颈突然裂开道缝隙,里面露出第二张脸——那是顾淮年轻时候的模样,左眼的黑洞里,游动着无数细小的光丝,“就像我,既是你的导师,也是六千五百万年前第一个钻进人类胚胎的恐龙意识。”

沈溯的掌心突然剧痛,融化的螺丝已经完全渗入鳞片,在皮肤上刻出串数字:2012.12.21。他猛地想起终端摔碎时流出的光丝,那些光丝组成的图案,正是这串数字的三维投影。

“世界末日不是毁灭,是分娩。”女人脖颈里的顾淮开口了,声音带着青铜摩擦的质感,“那天有十二万三千个恐龙意识通过记忆褶皱钻进人类新生儿的大脑,你女儿,林夏,还有你自己……”他的黑洞眼转向沈溯,“包括十年前埋玩具的林教授,都是那天出生的。”

星星突然把椎骨贴在显影仪屏幕上。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全球地图,每个标注恐龙化石发现地的位置,都在涌出淡蓝色的光丝,像根系般朝着地心汇聚。沈溯认出其中最大的一束,正从亚马逊雨林的沼泽里升起——那是顾淮失踪的地方。

“看,地球的神经网络正在苏醒。”星星的右眼完全变成了黑洞,“爸爸实验室的显影仪,根本不是解析记忆的机器,是用来给意识种子浇水的导管。你每天校准的参数,其实是在调整我们的生长速度。”

实验室的墙突然变得透明。沈溯看见研究所的其他房间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正站在原地不动,皮肤下浮现出银色的鳞片,瞳孔里映着和星星一样的黑洞。小陈趴在操作台上,后背的衣服裂开,露出条正在生长的、覆盖着羽毛的尾巴——那是始祖鸟的尾椎结构。

“他们早就不是人类了。”女人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只剩下黑色制服悬浮在空中,“从接触恐龙记忆碎片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培养基。你以为自己在研究它们,其实是它们在驯化你,就像……”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蛋壳破裂的脆响,“就像人类驯化水稻,让它们以为自己在供养我们,其实是在延续自己的基因。”

林夏的手臂突然恢复正常。她跌坐在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刚才弯曲的地方,皮肤下多了排细小的骨骼凸起,像某种恐龙的指节。“我父亲知道吗?”她的声音发颤,“他故意失踪,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

“他只是想换个容器。”悬浮的制服突然收紧,变成条银色的蛇,蛇眼是两个重叠的瞳孔,“他在白垩纪地层里找到了更古老的意识,比恐龙更早,是地球诞生时就存在的‘褶皱之心’。”

蛇突然朝落地窗窜去,在玻璃上撞出个圆形的洞。洞外的白垩纪森林开始褪色,露出底下的现代地貌——那是林夏父亲失踪的恐龙遗址,此刻正被淡蓝色的光丝笼罩,遗址中心的土堆上,插着半块恐龙椎骨,和他们手里的这块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圆。

“原来两块椎骨合起来,才是褶皱之心的钥匙。”沈溯突然明白过来,他看向星星掌心的椎骨,又看向窗外土堆上的那块,“你让逆熵派挖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能打开它的人。”

星星的左眼流出黑土。“不是人,是共生体。”她把椎骨递向沈溯,“只有同时拥有恐龙和人类记忆的意识,才能触碰到褶皱之心。就像……”她突然踮起脚尖,黑洞般的右眼贴上沈溯的左眼,“就像钥匙必须插进锁孔,才能打开门呀,爸爸。”

接触的瞬间,沈溯的意识被拽进片暗红色的空间。无数记忆碎片在他眼前飞过:白垩纪的恐龙群仰望小行星坠落,寒武纪的三叶虫在海洋里画出蛇形图案,还有他抱着襁褓中的星星,在实验室里调试第一台显影仪的画面。

“这里是所有记忆的褶皱中心。”顾淮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沈溯看见顾淮的意识体站在前方,左眼的黑洞里嵌着颗人类的心脏,“地球每十亿年休眠一次,其实是在消化上一任宿主的意识。恐龙统治了一亿六千万年,现在轮到人类了。”

沈溯的意识体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变成恐龙的前爪,鳞片下的皮肤里,嵌着无数人类的牙齿——那是他解析过的所有失踪儿童的意识碎片。“所以逆熵派不是在唤醒恐龙,是在加速地球的消化?”他的声音同时响起在意识空间和现实实验室里。

“我们是在反抗。”顾淮的心脏开始发光,“褶皱之心藏着让意识脱离宿主的方法,代价是……”他突然扯开胸口,露出里面纠缠的光丝,“永远困在记忆里,既不是恐龙,也不是人类。”

现实世界里,林夏突然抓起地上的手术刀,划向自己的左臂。银色的鳞片被划开,露出底下淡蓝色的神经网络,那些网络正在疯狂生长,顺着血管爬向心脏。“我父亲埋的不是玩具,是他自己的意识!”她的声音嘶哑,“他把自己封进褶皱里,就是为了给我们留条后路!”

落地窗外面,十年前的林教授突然举起铁铲,朝自己的左眼挖去。黑土从伤口涌出,在地上拼出半张地图,恰好和林夏从消毒桶里看到的那半张重合。完整的地图中心,标注着个红色的三角形——那是沈溯实验室的位置。

“爸爸,选呀。”星星的声音穿透意识空间,沈溯的意识体突然被拽回现实。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实验室中央,左手握着星星递来的椎骨,右手握着林夏扔过来的另一半地图。两块椎骨在他掌心自动贴合,发出刺眼的白光。

女人化身的银蛇突然扑过来,却在接触白光的瞬间发出惨叫,鳞片像雪片般脱落。“你们不能打开它!”蛇的嘴里喷出淡绿色的毒液,“脱离宿主的意识会变成虚无,连记忆都会被褶皱吞噬!”

白光中,完整的椎骨裂开,露出里面的褶皱之心——那是颗同时拥有恐龙和人类特征的心脏,左半部分覆盖鳞片,右半部分跳动着人类的血脉,心瓣上的纹路,正是沈溯妻子的梅花形胎记。

“原来妈妈早就在这里了。”星星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澈,像真正的孩童,“她三年前不是崩溃了,是钻进褶皱里保护心脏,对不对?”

心脏突然开始跳动,实验室的地砖全部裂开,涌出的黑土在地面组成巨大的神经网络。沈溯看见自己的妻子从网络中心走来,她的左眼是恐龙的竖瞳,右眼却流着人类的眼泪。“溯,还记得我们结婚时说的吗?”她的声音温柔得像白垩纪的风,“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家永远在记忆开始的地方。”

沈溯的掌心传来灼热感,两块椎骨完全融入他的皮肤。他看向林夏,她的左臂已经恢复正常,伤口里长出株小小的蕨类植物,叶片上的露珠里,映着三叶虫的影子。

“下一次休眠,从谁开始?”显影仪上的字再次浮现,这次却是用黑土写成的。

沈溯突然笑了。他弯腰抓起把黑土,塞进星星的掌心,又把另一半递给林夏。“不是谁开始,是我们一起。”他的左眼彻底变成黑洞,右眼却亮起温暖的光,“恐龙记得自己曾是人类,人类承认自己终将成为恐龙,这不是寄生,是……”

他的话被所有声音淹没。褶皱之心的光芒突然爆发,吞噬了整个实验室。沈溯在失去意识前,看见星星的两个瞳孔都变成了正常的褐色,林夏父亲的身影在白光中朝他们挥手,而顾淮的意识体,正牵着无数失踪儿童的手,走进暗红色的褶皱深处。

三个月后,研究所的废墟上长出片奇怪的森林。既有白垩纪的苏铁,也有现代的梧桐,树干上的纹路,是人类的神经网络。

偶尔有附近的居民说,在月圆之夜会看见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牵着个穿红雨靴的小女孩,在林间散步。男人的左眼总是戴着银色眼罩,女孩的书包上,挂着半块恐龙椎骨化石。

有次个迷路的孩子问他们在找什么,男人蹲下来,露出温和的笑,掌心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我们在等种子发芽呀,等长出既像恐龙又像人类的花。”

女孩突然指着天空,那里有颗明亮的星星正在闪烁,星光的轨迹,像条银色的蛇,缠绕着地球缓缓游动。

“爸爸你看,”女孩的声音清脆,“褶皱里的记忆,都变成星星了呢。”

男人抬头望去,眼罩下的黑洞里,映出六千五百万年前的星空,和此刻的夜空,完美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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