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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看书 > 都市 > 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 > 第462章 内燃机的葬礼与光伏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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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累斯萨拉姆的空气,一如既往,饱含着印度洋的咸腥与尘土蒸腾的灼热。.天.禧·晓′税+旺- *无?错`内!容!正午的太阳悬在头顶,像一只巨大的白炽灯球,无情地炙烤着坦赞铁路终点站那片空旷的侧线区域。十台墨绿色的df4b内燃机车,曾经叱咤风云、牵引着无数列车穿越东非高原的钢铁巨兽,此刻却如同疲惫的老兵,排成一条沉默的直线,静静伏卧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

它们巨大的柴油心脏早已停止了轰鸣,庞大的身躯上覆盖着厚厚的褐色尘埃,唯有车身上斑驳的编号,在强光下依稀可辨往昔的身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浓重的、沉淀已久的柴油味,铁锈的腥气,还有高温下枕木散发出的、带着焦糊感的木质气息。这气味古老而沉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林野站在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下,眯起眼睛望着这片钢铁的坟场。作为龙国中铁四局派来负责这次“绿色退役”项目的工程师,他熟悉这些df4b的每一个螺栓、每一根油管。眼前这静默的景象,与他脑海中那些震耳欲聋的轰鸣、喷涌而出的浓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种混杂着怀念与释然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林工,工具都调试好了,人员也分组完毕。”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林野转过身。说话的是哈基姆,本地团队的小组长。这个二十出头的坦桑尼亚小伙子身材精瘦,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本地青年,穿着崭新的、印有项目logo的蓝色工装,脸上混杂着好奇、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们面前的地上,整齐摆放着来自龙国的“礼物”——几套崭新的液压拆解工具组,橙黄色的液压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精钢锻造的拉马、顶拔器、螺栓劈开器泛着冷硬的光泽,旁边还有几大桶特制的废油回收罐。

“好,哈基姆。”林野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记住昨天的培训要点。安全帽、防护眼镜、手套,一样都不能少。拆解过程严格按照规程来,特别是发动机核心部件。这些,”他指了指那些沉默的机车,“它们服役了快三十年,是坦赞铁路的功臣。今天,我们给它们一个有尊严的告别,同时让它们的‘血肉’,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新生。”

“明白,林工!”哈基姆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转身,用斯瓦希里语快速而清晰地分配着任务,青年们迅速行动起来,戴上防护装备,分成几组,各自走向分配给他们的机车。

林野跟随着哈基姆所在的小组,来到编号df4b-7367的机车旁。巨大的柴油发动机,如同钢铁铸造的怪兽心脏,塞满了狭小的动力室,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油泥和灰尘。哈基姆和他的搭档贾马尔,一个动作略显笨拙但眼神格外专注的大个子,仔细核对着手中的拆解流程图。

“先断开所有油路、电路接口。”哈基姆一边回忆着培训内容,一边指挥着贾马尔。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连接发动机的粗大油管、密密麻麻的电缆一一断开并做好标记。空气里那股陈旧的柴油味更加浓郁了。

接着是固定螺栓。巨大的飞轮壳和缸体底座由数十颗粗壮的螺栓死死咬合在车架上,历经多年震动和锈蚀,早已顽固不堪。贾马尔拿起液压螺栓劈开器,对准一颗锈死的螺栓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液压手柄。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响起,刺得人耳膜发疼,伴随着细小的锈渣崩飞。液压油缸稳定地输出着巨大的力量,那颗顽固的螺栓终于发出一声沉闷的断裂声,松动了。

“成了!”贾马尔抹了一把额头瞬间沁出的汗水,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哈基姆也松了口气,两人配合默契,一颗接一颗地对付着那些难缠的螺栓。林野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只在关键步骤进行无声的指点——一个手势,或是指向某个容易被忽略的卡扣。液压工具低沉的嗡鸣声成为了这片钢铁坟场新的背景音。

当最后一颗固定螺栓被卸下,真正的挑战来临了——将这台数吨重的庞然大物从车架上整体吊离。车间顶部临时安装的起重葫芦垂下粗壮的钢缆。哈基姆和贾马尔仔细地将特制的吊装带穿过发动机预留的吊耳,调整好重心。林野亲自检查了每一个连接点。

“起吊,慢一点!”林野发出指令。

液压葫芦发出低沉的嗡鸣,钢缆渐渐绷紧。发动机庞大的身躯开始极其缓慢地脱离它的基座。灰尘和油泥扑簌簌地落下。动力室内积存的少量废油顺着机体边缘滴落,砸在下方早已铺好的吸油毡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锁住那缓缓上升的钢铁巨物。直到它被稳稳地吊离原位,悬停在半空,下方露出了光秃秃、沾满油污的车架,大家才齐齐呼出一口气。

“干得漂亮!”林野由衷地赞道。哈基姆和贾马尔相视一笑,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在布满油污的工装上留下深色的印记,眼中却充满了完成艰巨任务后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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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吊离的发动机被缓缓放置到专用的拆解平台上。接下来的工作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需要将这台复杂的钢铁造物分解成可回收利用的部件。液压工具再次大显神威。精密的液压缸配合着特制的工装夹具,稳定而持续地输出着巨大的力量,将那些因热胀冷缩和长期震动而几乎焊死在一起的部件——缸盖与缸体、连杆与曲轴轴承盖——一一安全分离。没有蛮力的敲打,没有火星四溅的粗暴切割,只有液压系统平稳的嘶鸣和金属部件脱离时沉闷的解脱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金属微粒的机油气味。

拆解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在一台编号较老的机车上,青年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主轴承盖被一种异常坚硬的沉积物(很可能是机油长期高温劣化形成的油泥和金属微粒的混合物)死死卡住。常规的液压顶拔无法撼动分毫。操作的小伙子急得满头大汗,尝试着加大压力,液压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停!”林野及时制止,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蹲下身,强光手电筒的光柱探进狭窄的缝隙,仔细检查着那层顽固的黑色沉积物。“不要硬来。用专用溶解剂,”他指向工具车上一个蓝色的小罐,“喷上去,浸润二十分钟。这玩意儿是积碳和金属屑的混合体,蛮力会损伤轴承座表面。”他解释道,同时示意另一个青年去取溶解剂。¨嗖`嗖·小\税_罔? !冕!费*跃?黩¨等待的时间里,林野耐心地给围过来的青年讲解这种沉积物的成因和处理方法。二十分钟后,再次启动液压顶拔,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顽固的轴承盖终于松动了。青年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核心中的核心——巨大的合金钢曲轴——被小心翼翼地吊离机体。它被放置在铺着软垫的检验平台上。林野和哈基姆拿着强光手电和精密量具,一寸寸地仔细检查。灯光下,曲轴的主轴颈和连杆轴颈表面,大部分区域依然闪烁着经过精密磨削后的特有光泽,只有少数几处留下了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磨损划痕。

“磨损量在安全范围内,”林野用内径千分尺测量完最后一组数据,直起身,对旁边紧张注视着的哈基姆说,“这条轴,还有价值。稍作精密磨削修复,完全可以作为优质备件重新服役,或者用于其他大型机械。”

哈基姆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他迅速在本子上记录下这台发动机的曲轴状态:“太好了!这回收率肯定能达标!”他指的是项目设定的核心部件高回收率目标。

拆解下来的部件被分门别类地安置好:闪烁着金属光泽、状态良好的缸套、活塞、气门被小心地包裹,放入标有“可再制造”字样的转运箱;那些磨损严重或变形的连杆、小齿轮则被归入“回炉再生”的区域。整个拆解现场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像一个分工明确的巨型钢铁回收工厂。

拆解过程中流淌出的黑褐色废机油,则被严格地引导收集起来。它们顺着预先铺设的导流槽,汇入一个个密封的回收罐。空气中那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陈旧机油味,就是它们散发出来的。这些废油,将不再是污染源。

在拆解场地的另一侧,老技工阿里带着另一组人,正进行着一项看似平凡却至关重要的“废物新生”工作。巨大的铁锅里,经过特殊脱水和杂质过滤处理后的废机油,在温和的加热下保持着适宜的流动性。阿里戴着厚实的帆布手套,动作沉稳而富有韵律感。他用长柄刷子蘸起温热的废机油,像赋予古老仪式般,仔细而均匀地涂抹在那些刚刚从铁路线上替换下来的老旧枕木上。深褐色的油液渗入木材干涸的纹理,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久旱逢甘霖。

“阿里老爹,这味道可真够劲的!”一个年轻助手皱着鼻子,半开玩笑地抱怨。

阿里头也没抬,专注地刷着油,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小子,这味道是旧时光。它现在不是废物了。看,”他用刷子点了点旁边一块已经处理好的枕木,深褐色的表面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它给木头穿上了盔甲。白蚁啃不动,雨水泡不烂,能撑好些年头,比新木头还耐用。这是规矩,iso…对吧?”他看向走过来的林野,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林野拿起一块处理好的枕木样本,仔细检查着油液渗透的深度和均匀度,又闻了闻——只有处理过的机油味,没有其他杂质挥发的刺鼻气味。“完全正确,阿里师傅。”林野肯定地点点头,“处理工艺完全达标。这些枕木经过防腐处理,很快就能重新铺回支线上去,让它们继续发挥作用。”他指着一旁堆积如山、等待处理的旧枕木,“每一滴废油,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阿里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手上的动作更加沉稳有力。废油混合着木材的气息,弥漫在这一角,与不远处拆解现场浓重的金属和机油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工业轮回的复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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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累斯萨拉姆站内燃机拆解的轰鸣与油污,被远远抛在身后。林野乘坐的越野皮卡,沿着坦赞铁路的走向,一路向西,深入坦桑尼亚的腹地。车窗外的景色如同流动的画卷,由海岸平原的椰林蕉风,逐渐过渡到内陆起伏的稀树草原。赭红色的土地在炽烈的阳光下蒸腾着热浪,金合欢树伞状的树冠在广袤的原野上投下稀疏的荫影。偶尔能看见斑马群在远处地平线上移动,像大地跳动的音符。

经过数小时的颠簸,皮卡驶离主路,拐上一条被重载卡车压出深深车辙的土路,扬起的红色尘土久久不散。路的尽头,就是项目的重要节点——姆林巴村附近的一段铁路线。这里的地势相对开阔,铁轨在红土和低矮灌木的簇拥下,笔直地伸向远方。

然而,眼前的景象与林野记忆中的荒僻截然不同。就在铁路路基的外侧,一道崭新的、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长墙”已经初具规模,沿着铁轨的走向延伸出去数百米。那不是普通的墙,而是由无数块深蓝色单晶硅光伏板组成的阵列。每一块光伏板都被精确地安装在坚固的镀锌钢支架上,以科学计算出的12.3度倾角,如同向日葵追逐太阳般,整齐地面向南方天空。

林野推开车门,热浪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眯起眼望去,工地上一片繁忙景象。肤色不同的工人们正在紧张施工:有人在用经纬仪进行着精确的定位测量;有人操作着钻孔设备,在坚实的地面上打下深深的桩基;更多的人则在已经安装好的桩基上,合力架设着那些构成支架骨架的镀锌钢梁。金属的敲击声、钻孔机的轰鸣声、工人之间用斯瓦希里语和汉语夹杂的呼喊指令声,交织成一片充满活力的工地交响曲。

“林工!您可算到了!”一个穿着沾满红土工装、戴着白色安全帽的年轻人小跑着迎上来,他是现场施工负责人王磊,脸上带着被太阳晒出的油亮和兴奋,“看这进度!支架基础部分基本完成了!就等您来确认倾角微调和首批光伏板挂装了!”

林野点点头,没顾上多寒暄,直接走向一段已经完成支架主体安装的区域。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精密倾角测量仪,仔细地贴在支架的导轨上。仪器的电子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数字:12.32°。

“嗯,控制得很好,误差在允许范围内。”林野赞许道。他抬起头,目光沿着这排拔地而起的钢铁支架望去。夕阳的金辉洒在崭新的镀锌钢表面上,反射出耀眼而冷冽的光芒。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这些支架的结构强度远超普通光伏支架的设计标准,它们粗壮的主梁、密集的斜撑和深埋地下的桩基,显然承载着更重要的使命。

“声屏障集成部分的设计验证件在哪?”林野问。

“这边,林工!”王磊立刻引着林野走向支架中段。在那里,支架的两根主立柱之间,已经预先安装好了一截约五米长的“特殊墙板”。^x^i!n·2+b_o!o,k\.*c*o/m_它并非完全实心,而是由一种深灰色、表面布满细密蜂窝状孔洞的复合板材构成。板材的内侧,似乎还贴合着一层吸音材料。

“这就是我们的‘二合一’宝贝,”王磊用力拍了拍那板材,发出沉闷厚实的声响,“外层是微穿孔吸声板,内衬高密度岩棉。整个结构直接利用支架的立柱作为支撑骨架,省掉了单独建屏障的桩基和基础,强度绝对够!风洞和结构模拟都过了。”

林野仔细查看着板材与支架的连接点,那粗壮的螺栓和强化的连接件显示着非同寻常的坚固。“实测数据呢?降噪效果怎么样?”

“正要给您看!”王磊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告,“昨天刚做的现场模拟测试。在距离轨道同等位置,安装前测得火车经过时的噪音峰值是87分贝。装上这段屏障后,”他指着报告上的数据,“峰值降到了81分贝!足足6个分贝!而且中高频的‘嘶嘶’声削减得更明显,符合预期!”

林野看着报告上的折线图,那清晰的下降趋势让他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6分贝,意味着人耳感觉到的噪音响度降低了一半!这不仅关乎环保指标,更是铁路沿线居民生活质量的切实提升。

“太好了!”林野用力拍了下王磊的肩膀,“这个设计价值巨大!省成本,省空间,效果显着!干得漂亮!”

王磊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主要还是您前期坚持要做集成设计,逼着我们想破了脑袋。不过值了!”他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姆林巴村低矮的房屋,“等全线装好,那边晚上睡觉都能安稳不少。”

林野的目光也投向村庄的方向。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刚才还平静的原野瞬间变了脸。狂风卷起漫天的红土,如同厚重的幕布遮蔽了夕阳。工地上的警示彩旗被扯得笔直,发出猎猎的嘶吼。散落的工具图纸被吹得四处乱飞。工人们惊呼着压住自己的安全帽,弯腰躲避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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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王磊大喊。

只见一段尚未完全紧固的、传统的临时声屏障(用于其他工段的测试对比)在狂风中剧烈摇晃起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那单薄的屏障板在风压作用下像一张纸般扭曲变形,眼看就要挣脱固定它的绳索!

而就在它旁边,那一段刚刚安装好的、与光伏支架主体结构刚性连接的新型复合声屏障,却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礁石,在狂沙走石中岿然不动。深灰色的微穿孔板表面被风沙抽打得噼啪作响,但整个结构没有丝毫摇晃的迹象。粗壮的镀锌钢支架稳稳地矗立在深埋的桩基上,沉默地对抗着大自然的狂暴。

风沙稍歇的间隙,王磊看着那纹丝不动的集成屏障,再看看旁边被吹得七零八落的传统临时屏障,激动地朝林野喊道:“林工!您看!稳如泰山!这结构强度,没得说!”

林野抹去脸上的沙尘,看着那在风沙中傲然挺立的屏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这不仅是降噪的屏障,更是扎根于这片土地的力量象征。夕阳艰难地穿透逐渐沉降的尘埃,给这钢铁与科技构筑的长城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轮廓。

姆林巴村的边缘,距离喧闹的光伏支架工地不到一公里,一栋崭新的、方方正正的建筑矗立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红土地上。它的墙壁刷着醒目的白漆,屋顶覆盖着与铁路旁同款的深蓝色光伏板。这就是姆林巴村冷藏库,由光伏电站直接供电的“心脏”。

冷藏库正式启用的那天清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般的期待。林野和项目组的几名成员,还有姆林巴村的村长马卡姆老爹——一位胡须花白、身形瘦削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以及许多村民,都聚集在冷藏库门口。阳光正好,冷藏库屋顶的光伏板贪婪地吸收着能量,将阳光转化为驱动制冷机组的澎湃电流。

库门被缓缓推开,一股强劲的、带着清新水果香气的冷风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燥热,让人精神一振。村民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哇!好凉快!”

“像进到了山洞里!”

冷藏库内部雪亮整洁,一排排不锈钢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村里刚采摘下来的水果:饱满的芒果金黄诱人,成串的香蕉青翠欲滴,滚圆的木瓜散发着甜香,还有成筐的火龙果、菠萝……在均匀柔和的冷气环绕下,这些娇嫩的果实仿佛被按下了时光暂停键,色泽鲜艳,生机勃勃,与外面炎热世界水果迅速萎蔫的样子天壤之别。

村长马卡姆老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表皮紧致、毫无斑点的芒果,凑到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林先生…这…这真的是我们昨天下午摘的那批芒果?以前这个时候,它们早就开始长黑点、发软了…现在摸起来还这么硬实冰凉!”

“是的,村长。”林野微笑着点头,也拿起一个沉甸甸的芒果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饱满的弹性,“恒定的低温大大延缓了它们的呼吸作用和微生物活动。损耗率,”他指了指冷藏库控制室门口挂着的一块崭新白板,上面用彩色记号笔清晰地写着两组对比数字:“传统方式:35%”;“冷藏库:目标 < 8%”,“我们有信心控制在8%以内。”

“8%…”马卡姆老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干枯的手指轻轻抚过芒果光滑的表皮,眼神有些发直。周围几个年长的村民也沉默了,脸上交织着喜悦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35%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低声叹息,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我小女儿妮拉…那年才十二岁…雨季,她摘了家里最好的芒果,想背去镇上卖个好价钱,给我凑药费…天太热,路太远…芒果在路上烂了大半…换的钱…不够…不够买一支盘尼西林…”她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旁边几个妇女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她们的脸上同样刻着相似的、被贫困和疾病灼伤的痕迹。那35%的损耗,对她们而言,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亲人温热的生命。

冷藏库里那沁人心脾的凉意,此刻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心上。屋顶上,光伏板在烈日下无声地工作,将无尽的光能转化为守护生命的冷气。

几周后的一天黄昏,林野再次来到姆林巴冷藏库检查运行数据。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斯瓦希里语争论声,中间还夹杂着村长马卡姆老爹努力调停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看到冷藏库管理员、年轻的约瑟夫正和村里的果蔬经纪人穆罕默德争得面红耳赤。约瑟夫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饱满金黄的芒果,穆罕默德则指着货架上一筐筐品相完美的水果。

“约瑟夫!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今天发货的!达累斯萨拉姆的大超市就等着这批货!”穆罕默德语速飞快,额头冒汗。

“穆罕默德!你看看!看看这些芒果!它们现在状态多完美!比我们之前任何一批都好!”约瑟夫毫不退让,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超市给的价格,配不上它们现在的品质!我们应该再等两天,等最好的那几个买家竞价!放在这里又不会坏!”

,!

“你…你这是坐地起价!”穆罕默德气结。

“不!这是物有所值!”约瑟夫挺起胸膛,“以前我们只能贱卖,因为果子烂得快!现在不一样了!林先生的技术给了我们底气!”他看到了门口的林野,像是找到了支持者,“林工!您说是不是?”

马卡姆老爹也看到了林野,无奈地摊摊手:“林先生,您看…甜蜜的烦恼啊。以前是愁卖不出去、烂在地里,现在是…果子太好,他们为价格吵起来了。”老村长的语气里,抱怨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林野看着约瑟夫眼中那充满自信和盘算的光芒,看着穆罕默德焦急却又无法反驳的样子,再看看货架上那些在冷气中仿佛闪烁着金光的芒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笑了,对约瑟夫点点头:“冷藏库给了你们时间。时间,就是谈判的筹码。好好利用它,为村里争取最好的价格。”他又转向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先生,品质的提升,市场最终会认可它的价值。”

一场小小的风波,却让林野真切地触摸到了改变。光伏板带来的不仅是冷气,更是时间、选择和议价权,是撬动贫困循环的支点。当他离开冷藏库时,夕阳正将天边染成壮丽的橘红色。他回头望去,那座白色的方盒子安静地矗立在村庄边缘,屋顶的光伏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辉。它不再仅仅是一座建筑,而是点亮了姆林巴未来的灯塔。

夕阳像一个巨大的熔金火球,沉沉地坠向达累斯萨拉姆港外的印度洋。海天相接处,燃烧着赤红、金橙与深紫交织的烈焰。晚霞的余晖失去了白日的暴烈,变得柔和而浓郁,涂抹在坦赞铁路达累斯萨拉姆站侧线上那十台已被“掏空”的df4b内燃机车的钢铁残骸上。

曾经的钢铁巨兽,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驾驶室的门扉洞开,露出里面被拆除仪表后裸露的线束和孔洞。巨大的车体框架如同被解剖后的恐龙骨骼,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扭曲变形的影子。动力室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边缘还残留着液压工具留下的清晰压痕和些许未来得及清理的油污。空气中那股浓重的、混合了陈旧柴油、金属锈蚀和液压油的气息,在黄昏湿润的微风里沉淀下来,挥之不去,仿佛在为这些逝去的工业心脏唱着最后的挽歌。

拆解工作已近尾声。哈基姆和贾马尔带着一身油污,正指挥着最后一批青年进行场地清理。他们合力将最后一批拆卸下来的、状态尚可的缸套小心地搬上标有“再制造”字样的转运箱。林野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夕阳的金辉勾勒着青年们沾满油污却轮廓分明的侧脸,汗水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悠扬的哼唱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是哈基姆。他一边用棉纱擦拭着手上的油污,一边轻轻地哼起一首林野从未听过的、旋律古老而忧伤的调子。那调子仿佛带着非洲大地的泥土气息和古老部族的回响,缓慢,低沉,如同大地深处的叹息。

起初只是哈基姆一个人。渐渐地,贾马尔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粗犷的嗓音也加入了进去。接着,一个,又一个…场地里所有参与拆解的当地青年,无论正在搬运零件,还是清理工具,都慢慢停下了动作。他们转过身,面朝着那排沉默的钢铁残骸,挺直了脊背,脸上油污遮掩不住的肃穆神情在霞光中显得格外庄重。低沉而整齐的哼唱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声浪,在空旷的侧线上空缓缓流淌。

没有歌词,只有纯粹的人声和鸣。那古老苍凉的旋律在暮色中盘旋、上升,缠绕着那些冰冷的钢铁骨架,渗入它们每一个被拆卸后留下的空洞。晚风似乎也为之凝滞,只有这深沉的和声在回荡,与空气中残留的机油、金属气息融为一体。这是来自大地的声音,为这些远道而来、服役半生、最终在此长眠的钢铁巨兽,献上最后的、充满敬意的告别。

林野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感动。他看着哈基姆。夕阳将青年眼中的泪光映照得如同碎金,但那泪水并非悲伤,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完成使命后的庄严。这肃穆的挽歌,是献给一个轰鸣时代的葬礼。

几天后,林野再次启程,目的地是姆林巴村。他要对光伏电站并网和冷藏库的稳定运行进行最后的验收。皮卡沿着铁路线行驶,当接近姆林巴村那段安装了光伏声屏障的铁路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正是清晨,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铁路旁,那道由深蓝色光伏板组成的“长墙”已经全线贯通,沿着铁轨的走向,在广袤的红土地上划出一道充满未来感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直线。无数块单晶硅板以精确的12.3度倾角,整齐地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如同无数片凝固的深海,正贪婪地啜饮着非洲炽烈的阳光。

林野信步走向光伏阵列。清晨的露水还未完全蒸发,空气清新凉爽。他注意到,在靠近村庄的那一侧,光伏支架兼作声屏障的复合结构板上,多了一些东西。走近细看,那深灰色的微穿孔吸音板表面,赫然出现了一幅幅色彩鲜艳、充满童趣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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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鲜亮的黄色和绿色涂抹的饱满香蕉和芒果;有憨态可掬的羚羊和长颈鹿在奔跑;还有简笔勾勒的、冒着炊烟的小房子,房子旁边画着一个白色的方盒子(显然是冷藏库),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asante”(斯瓦希里语:谢谢)。颜料是普通的油漆,画风也充满孩童的天真烂漫,但那份蓬勃的生命力和由衷的喜悦,却透过冰冷的板材扑面而来。

林野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粗糙却温暖的画作,冰凉的金属触感与画中炽热的情感形成奇妙的对比。他能想象村里的孩子们,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拿着画笔在这里尽情涂鸦的场景。这些冰冷的、用于降噪和发电的工业造物,已经被村民们,尤其是孩子们,自发地纳入了他们生活的版图,成为了家园风景的一部分。

“林工!您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村长马卡姆老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比林野上次见他时似乎年轻了几岁。他身后跟着约瑟夫,冷藏库的管理员,此刻也是一脸意气风发。

“村长,这画…”林野指着屏障上的涂鸦。

“哦!是村里的孩子们!”马卡姆老爹笑呵呵地说,眼中满是慈爱,“他们说这‘蓝色的墙’挡住了火车的吵闹,还能变出冷气保护果子,是‘有魔法的墙’,非要给它打扮打扮!我们觉得挺好,就由着他们了!”老人语气里满是自豪。

“林工,您看这个!”约瑟夫迫不及待地插话,递过来一张打印的表格,眼睛亮得惊人,“这是冷藏库运行一个月的完整损耗记录!”

林野接过表格,目光迅速扫过那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数据。最后一栏,月度总损耗率,一个用红笔圈出的数字赫然在目:7.6%!

“7.6%!”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远低于项目设定的8%目标值,更是将过去那触目惊心的35%远远甩在了身后。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像老妇人女儿那样的悲剧被阻止的可能。

“是的!7.6%!”约瑟夫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而且因为我们果子的品质保持得太好,穆罕默德帮我们谈下的价格,比往年高了快三成!这个月,村里每户分到的钱,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他黝黑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光,“大家伙儿都说,这冷气库,是‘金库’!”

马卡姆老爹用力地点着头,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林先生,这光伏,这冷库…是真正改变我们姆林巴命脉的东西啊!孩子们能多吃一顿饱饭,老人能看得起病…‘asante sana’(万分感谢)!”老人郑重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林野的手。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传递着沉甸甸的感激和新生般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而有力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列长长的货运列车,牵引它的正是由龙国援助的崭新电力机车,沿着坦赞铁路的主干线,由东向西疾驰而来。列车越来越近,速度很快。

林野、马卡姆老爹和约瑟夫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站到了光伏声屏障的内侧。以往,当这样的大型列车高速通过时,那巨大的轮轨摩擦声和风噪声足以震耳欲聋,让人必须捂住耳朵,面对面大喊才能听清。

然而这一次,奇迹发生了。

当车头带着强大的风压率先冲过他们面前时,预料中的巨大音浪并未出现。那尖锐刺耳的“嘶嘶”声、轮轨沉重的撞击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巨口猛然吞噬了大半。传入耳中的声音变得低沉、浑厚,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大地的微微震动和风驰电掣的磅礴气势,但声压级明显降低了许多,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可以听清身旁人正常的说话声。

“嘿!真的管用!”约瑟夫惊喜地喊道,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本能地捂住耳朵。

马卡姆老爹侧耳倾听着,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这墙…真是神了!晚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野站在深灰色的声屏障下,感受着列车高速通过时带来的气流扰动,耳中听着那被显着“驯服”了的轰鸣。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屏障上方。那列钢铁长龙正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中,沿着古老的坦赞铁路,奔向广阔的内陆。而在他身旁,深蓝色的光伏板阵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如同一条镶嵌在大地上的蓝色能源之河,无声地汲取着太阳的伟力,为这片土地的心脏注入新的、清洁的血液。

告别了马卡姆老爹和兴高采烈的约瑟夫,林野驱车返回达累斯萨拉姆。车子驶入项目部所在的院子时,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正将天边的云朵点燃。哈基姆正和几个青年在院子一角清洗着拆解工具,水花四溅,笑语喧哗。

“林工!”哈基姆眼尖,看到林野下车,立刻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汗水和笑意。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林工,这个…送给您!”哈基姆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躺在他宽厚黝黑掌心里的,是一个用金属手工打磨、编织的小物件。林野接过来,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和精细打磨后的光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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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条简洁而别致的项链吊坠。它的主体,赫然是一小段被打磨得锃亮、呈现出柔和银灰色金属光泽的曲轴轴颈!那曾经是庞大柴油机最核心、承受着最剧烈交变应力的关键部位。此刻,它光滑的圆弧表面反射着夕阳的暖光,上面精心镂刻着细密的、如同部落图腾般的几何花纹。一段柔韧的黑色皮绳穿过轴颈上一个巧妙钻出的小孔。

“这是…”林野有些惊讶地看着哈基姆。

“是用7367号车拆下来的那条备用曲轴…切下来的一小段废料,”哈基姆挠了挠头,笑容朴实,“我们觉得…它以前是火车的心脏,最有力量的部分。现在…它不能再驱动火车了,但…我们把它做成这样,希望它能…嗯…带来好运?代表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龙国教给我们的东西,还有…那段一起给‘老家伙’们送行的日子。”

林野的手指紧紧握住那枚小小的、带着金属凉意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曲轴吊坠。它光滑的弧面贴合着他的掌心,那上面镂刻的纹路,像是古老的密码,又像是通往未来的印记。夕阳熔金般的光辉,将吊坠染上一层温润的暖色,也涂抹在哈基姆年轻而真诚的脸上。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墙,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姆林巴村外,那条在落日余晖下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光伏长龙,正源源不断地将非洲炽烈的阳光,转化为驱动冷藏库的电流,转化为村庄里孩子们的笑脸,转化为约瑟夫手中那张写着“7.6%”的、沉甸甸的报表。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列车驶过时,被新型声屏障温柔“驯服”后的低沉轰鸣。

力量从未消逝。林野握紧了手中的吊坠,感受着那源自钢铁核心的坚硬与冰凉。它只是转换了形态,如同那被拆解的庞大内燃机,它的钢铁之躯融入了枕木的防护层,融入了再制造的零件库;如同那永不枯竭的阳光,被深蓝色的光伏板捕捉、转化,注入了村庄的心脏。古老的曲轴在他掌心低语,冰冷的触感下是澎湃不息的能量脉动——它不再驱动轰鸣的巨兽,却以另一种形式,在这片被阳光点燃的土地上,永恒地搏动。

喜欢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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