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水泽长庚准备带言言妁尔回汧阳仙山。\w?e\i?q~u\b,o^o-k!.?c,o·m_
“回去再出来又难了。”言言妁尔站在水泽仙山的崖边看着远处。
水泽仙山不同于汧阳仙山,山川沟壑,平原丘陵、高原和山地错落有致,河流众多,湖泊密布,目之所及郁郁葱葱。
“想西处走走?”水泽长庚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汧阳仙山的地界我也仅仅去过雍州和豫州,汧阳之外只见过厄宁、雪甍之丘。兄长带我在你的地盘游览一番如何。”
言言妁尔笑了,笑的很轻,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是哪里。
难得她有兴致,带她走走也好。水泽长庚心想。
水泽仙山在梵岳仙山、普枢仙山的东南方,汧阳仙山太华山脉以南。汧阳仙山与普枢仙山的面积加起来仅有水泽仙山的陆地面积这般大。而水泽仙山加上海域的面积,比梵岳仙山还是小了些许。
他们来到水泽仙山西北,放眼望去一片水域看不到尽头,湖水碧蓝,清澈透明,湖面宽阔,烟波浩渺。湖岸线蜿蜒曲折,湖中大小岛屿点缀其间,隐隐看到有鸟类栖息。
“这片内海叫浟渺,浟渺的另一侧就是普枢的地域,浟渺内生灵从不服管束,无论是普枢还是浮黎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浟渺的生灵是什么?如今兄长可约束住了?”
“浟渺有一精怪名沧童,形似小儿,善于兴风作浪,靠近浟渺的生灵都会成为他们的口中食,而浟渺的其他生灵唯沧童马首是瞻。附近没有可捕获的新鲜食物他们也会去陆地寻找,经常幻化成小儿去猎捕人族或妖族的部落。”
“竟如此厉害?”那岂不是方圆百里都没有其他活物。
“桀骜不驯,甚难约束,不过现在有一沧童在我山上,他们目前也还算安宁。”水源之地,在水泽长庚手中岂能再起风浪。
水泽仙山的东侧,辽阔平坦,一望无际。这里地势开阔,视野宽广,风光独特。·y_u+e\d!u`y.e..+c?o.m/平原上,有河流树林点缀其间,绿树环绕,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
“没想到竟有草原辽阔之感,真是宁静祥和。”仿佛徜徉在北方的草原之上。
“宁静祥和?可不是如此的。”水泽长庚又带着言言妁尔落在一处山丘。
每个树上都有树屋,有树荫掩盖,树下却尸骨成堆。
“这里有一族,名蛊齿,他们圈养人族供他们生食,当然,其他生灵也是不放过的。”
“圈养?生食?人族?”言言妁尔忍不住脚下虚浮,看向水泽长庚问道:“兄长不制止?”
“制止什么?圈养还是生食?”水泽长庚大约明白言言妁尔心里在想什么,说道:“妁尔,不能因为有扈族,眼里只看得见人族。”
水泽仙山指着整片树林的南方,道:“在那里有河,岸边有一族名巫遗,是你三哥母族的部落,人族与巫遗的后代,半人族,他们长期克制蛊齿。倒是不食人,可他们也食兽、食蛊齿。”
巫遗族的部落是一连片的木屋,有竹篱栅栏,屋顶尖尖的,还有灰白的外墙,每个竹楼木屋之间还有廊桥串联。部落中间有河流淌过,石桥连接两岸,有舟泛在其中,载满了蔬果兽肉,沿途交换售卖。
再向东南是沿海,沿海也有不同的族群,水中以鲛为主,岸上有墨麟蟒对海中的鲛族和其他海族虎视眈眈,常常入水偷袭。
西南有微谷蕈族,他们的生存之地常有毒瘴,喜食被毒死腐烂的靡肉,遗世独立,安居一隅。可是总有一些族群对他们趋之若鹜,冒死也要捕杀。
“你觉人族被擒被食不能忍,可飞禽走兽被擒被食你可以接受吗?”一孤山之上,水泽长庚俯视着庞大的氐族部落问言言妁尔。
“这里是氐族,与雍州氐族白氏同出一族,管控着大片的海域与土地,八面玲珑与各族交好。你觉得他们靠什么生存,也不过就是飞鸟鱼虫,百花草木,哪个没有生命。?l^u\o¨l.a\b+o*o+k′.¨c!o^m?”
“可是那些飞鸟鱼虫,百花草木……”言言妁尔皱着眉噎住了。
“我想你定然是觉得,那些是没有开智,觉吃了也就吃了是吗?”水泽长庚低眉浅笑,继续说:“你受教奚桐仙君,门内皆是草木,你可知他们什么时候开智,什么时候化形。”
是了,他们都是开智多载,苦修或机缘化为人形,她一一问过,怎么会不知。
“那又是为什么,所有生灵皆要化为人形。”
水泽长庚闻言笑了,道:“神君化为人形,众生终其一生追求同样化为人形,他们是接近神,不是为了那副皮囊。如若神君化身为鹿,为蕈,众生皆会效之。人族不过是众生中的一族,仅此而己。”
“妁尔,我去过黄泉生死境,你在雪甍之丘之时,我看到了你的前生。你怜也好,悦也好,那是你的往生。你不能高高在上的否认其他生灵的生存之道。而且,这也会成为你受制于人的软肋。有扈族是成就自己的势力,但不是唯一的选择。”
“兄长……”言言妁尔语噎。
此刻,她心里想起了那句:众生平等。
众生拥有相同的本性,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
人类、动物、鬼神,只要有生命存在,皆是众生。
道理,言言妁尔怎会不明了,若处人道,自觉人道贵重。若处牲道,随意宰杀又何其无辜。前世,言言妁尔与好友辩论,世人皆道,乱世先杀圣母,朋友回她一句,如果圣母保护的是你呢。
身处彼道,自会认为自身与其他不同,只论谁强谁若罢了。
“妁尔,你被众生封为仙主,不是有扈族的仙主,你应该时刻谨记。”水泽长庚最后说了一句,他看得出言言妁尔对人族的偏爱,但话也不能说尽,还是需要自己慢慢的悟。
“为什么厄宁,各族可以和平共处。”言言妁尔想起她在厄宁时,人族,妖族在大街上一派和睦。
“梵岳仙山只有厄宁如此,你知是为何吗?”清风拂过二人,衣带随风摇曳,一路向西吹去。
和和是梵岳帝君因为阴谋而诞生的子嗣,梵岳帝君并不将她放在眼里,生母陨灭之后,和和被丢在厄宁,那里原本是一个贫瘠的地方,饶是野鬼也能饿死在那里。
和和从一个人,到收拢数人,从一个部落建立了一座城。
“她将自己奉为众人的信仰,如果要在厄宁,遵从和和定下的制度,她会保他们所有人平安,如若不然便会被和和以规矩清理出去。”那是和和管束部落的手段。
“在厄宁,如何生,如何死,都是和和定下的规矩,和和就是他们的天,他们根深蒂固的认为,他们是为拥护他们的天而生,他们的天也会永远的庇护他们生时、死后乃至来生。和和生在苦难,存则为解救苦难,她给了生灵一个安逸的城邦。”
“和和,她给她的族人植入了一个无法抗拒的信仰。”如同教会一般用精神约束了众人。
“是的,也许你会觉得这是一种欺骗,可是她的族人甘之若饴。”
“不算欺骗吧,这应该是一种精神力量。”言言妁尔摇头反驳道。
“哦?”水泽长庚则惊讶了,没有想到言言妁尔能如此理解和和的做法。继续问道:“你觉得,这种只要表面和平相处的办法更好?你可想过,当出现不同的信仰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当他们知道和和没有满足他们的预期时会如何?”和和在梵岳仙山都自身都难保。
“他们会为自己的信仰而战。”言言妁尔怎么会不明白呢,这是如何熟悉的桥段。
“所以,兄长觉得,各族应该如何约束呢?”言言妁尔敏锐的感觉,水泽长庚并不赞同和和的方式。
水泽长庚收敛着自己的情绪,看着眼前的广阔说道:“顺其自然。”
水泽长庚并不想从精神或身体上约束管教,每个族群都有自己原本的意志,又何必左右他们本性。
当然,如果出现沧童这种为祸一方的族群,他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压制一二,也仅仅是压制一二而己。
“那帝父呢?”言言妁尔接着问。
“帝父与梵岳帝君受神君影响,他们更喜欢层层管制,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这也是大部分仙山管制族群的方式。只是我觉得,只要有所管制,就会在一个一个狭小的范围无限激起矛盾,循环往复。”
当种族有了权力的层级,便会滋生欲望与仇恨,为欲望仇恨生出手段,从而不顾一切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顺其自然难道就能安生相处?”
其实水泽长庚明白言言妁尔话中的意思,也明白她为何如此问。
“当你是你的时候,顺应本性做自己就好。当你对自己冠以其他什么,你所在乎的终将束缚你。如果你以自身设定了人族脆弱,你会产生对人族的怜悯。如果你帮助他们,你会背负他们生的希望,他们会把自己生存的责任转嫁在你身上。但是,你又怎么知道,没有了你,他们就没有了生的希望呢。”
“妁尔,你要权衡好自己的身份和处事,以及你的承受能力。”水泽长庚并不是一味的让言言妁尔自私自顾,他希望言言妁尔能清楚自己的能力所能承受的极限。
“兄长,我明白了……我想回有扈族看看……”言言妁尔低垂着脑袋,思索着水泽长庚的话。对于人族,她确实是怜悯的,也许根骨里就是因为偏爱而不忍,因为不忍而成为夜泊珏明、汧阳帝君制衡离栎相渚工具。
既使她有心让戊担任人族复兴的引领者,但在戊的心中,她己经是他们的依靠与力量,有扈族人也会潜移默化的成为了自己的责任,而离栎族与氐族则将自己视为仇敌而不再是有扈族。
“妁尔,人各不同,没有对错。无论你做什么兄长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想清楚,坚定不移,不要回头就好。”无论哪一条路,都有沿途与结局。水泽长庚侧头看着在凌乱风中沉思的妹妹,心里暗暗想,这样就好,心中有了念想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也就不会总想着己经消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