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李克垚根本就没睡着。-我*的¢书*城¢ -首`发·
他辗转反侧。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何半仙说过的话。
他逐字逐句地拆解,拼凑,试图从那些疯疯癫癫的言语中,找出一条生路。
第一次在朝阳寺。
第二次在那个破败的小院。
何半仙的话语像魔咒一样盘旋。
“你不要太贪心了。”
“你命中本来父母双亡,克妻克子。”
“你有什么功德,你有什么造化,让你这辈子父母健在,妻儿同乐,还富贵双全,我呸……”
李克垚猛地坐起身,双手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是啊。
他有什么功德。
他有什么造化。
前世午夜梦回,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
有的只是痛失妻儿的撕心裂肺。
他真的想不出来,自己何曾积攒过什么功德。
前世有钱,他肆意挥霍,追求着财富带来的虚荣。
表面上看起来潇洒快活,可内里空空如也,从未有过真正的善举。
何半仙说的,父母健在,妻儿同乐。
富贵双全。
李克垚用手掌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黑暗中,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此刻才体会到这种无力感,没有底气,没有积德,没有造化。
一个本该克妻克子、父母双亡的命。
硬生生被扭转成了父母健在、妻儿同乐的局。
这逆天的福报,到底从何而来。
李克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担心没钱。
重活一世,赚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只要他不走歪路,凭借前世的记忆随便点拨一下,财富就会滚滚而来。+w`d?s,c¢w¨.·n¢e_t^
可他要的不是钱。
他要的是妻儿都在,父母双全。
这太难了。
李克垚翻了个身,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霜白。
他再次回想何半仙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就在这时,黄小光那张稚嫩的脸庞,突然浮现在他脑海。
还有那孩子说过的,那些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能说出的话。
“人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保家卫国干不了,干点小事也是挺好的。”
“修路铺桥,救死扶伤。”
“人不能只顾着自己,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这才是大功德……”
大功德。
大功德。
李克垚的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铺桥修路需要钱。
超市还没开业,他手头的现金流很紧张,还要优先顾着福利院。
这事暂时干不了。
那……救死扶伤。
救死。
扶伤。
李克垚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这个,或许有办法。
他在心底飞速地盘算着。
前世,顺城发生过好几件轰动一时的大案。
影响极其恶劣。
其中有一个波及甚广的诈骗案,无数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还有一个丧心病狂的拐卖儿童团伙。
甚至,还有一个潜伏多年的杀人狂魔。
这些案子,记忆中,就是在这一两年内相继爆发的。
因为事不关己,他当初也只是当个新闻看了。
可案子侦破后,报纸上披露的那些细节,却让他记忆犹新。
那些,是不是可以提前告诉李军他们。-r¢w/z+w¢w\.*n,e·t_
李克垚的心脏砰砰狂跳。
他犹豫着,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这算不算救死扶伤。
这算不算大功德。
这一夜,他再未合眼。
天蒙蒙亮时,他才起身,眼下一片青黑,哈欠连天。
赵颖看见他这副模样,满眼都是心疼。
“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等你睡醒了,正好吃午饭。”
“算了。”
李克垚强打起精神,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我一会还得去超市那边看看。”
“张俊明打电话说,招商办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我再不去,他们顶不住了。”
他一手打造的招商办,起初并不被看好。
很多人都因那篇报道质疑他的人品,生怕他拖欠货款。
后来,李克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省城报纸上打广告,广发英雄帖。
他还定下规矩,想给家家福供货,必须缴纳一笔不菲的质量保证金。
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筛掉了一大批投机取巧的小商贩。
随着媒体的正面宣传,还有超市宏伟的框架一天天成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家家福超市,注定要成为顺城,乃至省城都首屈一指的商业巨舰。
有眼光的商人蜂拥而至。
甚至出现了好几家同类供应商,为了一个入场名额争得头破血流的场面。
事情闹大了,兰含香和张俊明都不敢擅自做主。
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他手里。
“嗯,那成,你忙完了喊俊明他们一起来吃饭,我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
李克垚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才舍不得你动手。”
“你在家好好歇着,吃饭的事别管我,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带。”
他现在看不得妻子劳累。
两人又温存了几句,李克垚才转身离开。
马路对面,家家福超市的巨大招牌下人头攒动,一派欣欣向荣。
而一街之隔的文具店里,李克军死死盯着桌上那几份报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
李勇军在一旁看着儿子,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天,儿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动不动就摔东西发脾气,整个家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下。
他们夫妻俩只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儿子的霉头。
可李克军依然烦躁。
他看着父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头的火气更盛。
这李克垚,凭什么这么好运。
他脑中闪过那个叫宋兵的记者,那张充满鄙夷和愤怒的脸。
宋兵指着他鼻子骂他是小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想还手。
可他不敢。
动手打不赢不说,一旦动手,就等于坐实了自己是小人。
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
怎么能是小人。
宋兵骂得太狠了,每一个字都像耳光一样抽在他脸上,让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里却只能嗫嚅着喊“哥”,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气到极点的宋兵,甚至真的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得李克军差点跳起来。
可当宋兵吼着要揭露他造谣生事的丑恶嘴脸时,李克军瞬间就怂了。
他现在唯一的资本,就是大学生的光环和一个好名声。
工作还没着落,余华家的态度又模棱两可。
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所以,他生生挨了那一巴掌。
咬碎了牙,和着血,吞进肚子里。
他灰溜溜地逃回来,这件事,他不敢对任何人说。
太丢人了。
回来后,他强迫自己冷静,给余华写信。
可一封接一封地寄出去,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感觉余华变了。
他不能再在顺城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一切都要失控了。
偏偏买房的事也不顺利,一中附近的房价已经涨到了三万三,还一房难求。
百事不顺。
越不顺,越看到扎心的事。
报纸上,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李克垚的报道。
整个顺城都在传颂李克垚的名字,却没人知道他李克军是谁。
嫉妒的毒火,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可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谁能懂他心里的苦。
此刻的李克垚,正被一群人团团包围着。
张俊明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生怕哪里招待不周。
老板难得来一次,整个超市筹备组都紧张得像上了发条。
能进这里工作,是如今顺城最有面子的事,谁也不想丢掉饭碗。
“老板,有几家省城来的大供应商,已经等了很久了,您看什么时候见一面?”
兰含香抱着一叠文件,干练地问道。
“老板,新招的这批售货员您要不要过目一下?不合适的,我们就不通知她们来培训了……”
李克垚被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经意地往办公室外面扫了一眼。
突然。
他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吓了办公室里所有人一跳。
大家瞬间噤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以为是哪里惹老板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