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的陈设很简单，仙界的东西大多贵于材质而非数量，茭白的月光如同鲛纱一般流淌垂落，从半阖的窗户缝隙之中漏出来，铺在不远处镶嵌着翡翠的盒子上，把上面的纹路模糊。·y,p/x?s+w\.,n\e_t~
晏澜终于窥见了一片衣角。
岐山妖蛇曾经游历山川，眼底收纳凡界万象，以至于东西是好是坏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衣袂的一角拥有显眼的红色，逶迤在地面上，像是落雪之中的艳梅，带着摇曳的妖冶，上面的刺绣选择了银丝勾勒，金纹上箔，选取的花纹是银梧和云纹，所以不显得过分艳丽，反而带了些精致和华美。
他盯着那露出来的衣角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视线。
领地意识是很多妖兽都会有的东西，哪怕最低级的妖兽也知道守护自己的地盘，任何闯入的人都会受到严重的排斥。
而他怎么也算妖王了……
晏澜的视线缓慢而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顺着那垂落的衣袂，他终于看到了屋内坐着的人的样貌。
女人随意地挑了个位置坐，似乎一点危险都察觉不到，眉眼疏懒，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那一身华服本身该显得奢华，但对方身上的灵气浓厚而纯粹，不言语的时候很有压迫感。o°第￥,一2看<书¤,#网??ˉ >/最+新a??章||节¤o?更@新?_?快D1[
岑樊言从哪里找到她的？仙界居然有这号人物吗？
晏澜盯着祁绥歌的身影，青年平静的嗓音打破夜色的宁静：“你不该进来的。”
“早晚都要进的。”祁绥歌早己打量过这间房子，在前几日她观察他的时候就己经知道这里的所有细节了，这里的所有摆设她都一清二楚。
女人略略掀起眉眼，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和站在对面的青年对视。
她的身上并没有带着那种仙气飘飘的冷淡，祁绥歌勾了勾唇，开口道：“迟了些，希望你不介意。”
晏澜平静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既没有表露出自己地盘闯入他人的不悦，也没有暴露自己的对陌生来者的排斥，他开口道：“不介意。”
同为妖王，晏澜确实要比林恺内敛很多，这种内敛更像是藏拙，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他看上去毫无危险，却又让人忌惮。
祁绥歌自认闯入兽类的地盘是很冒昧的行为，但晏澜却没有让她看出丝毫不对。
他正常的近乎不正常。+小,说§宅μ? D?[更#^新1′·最ˉ@?全?+%
祁绥歌没有遮掩自己的视线，明晃晃地望着晏澜，赤裸裸地打量着他。
青年却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打量，甚至走到桌子旁，伸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月色落在青年的眉眼处，显得他矜贵又冷淡，他的动作从容，似乎压根没有看到祁绥歌的打量，把水杯轻轻地递给祁绥歌：“招待不周。”
疏离又客套的话语，祁绥歌收回自己的视线，也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她从容地接过那一杯茶水，纤细的手指微微曲起，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晏澜这才有充足的时间打量着这个人。
这就是……岑樊言派来作为仙界看管他的人吗？
他遮掩住自己的心思，没有再引起祁绥歌的注意，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去。
——
尹束初到仙界的时候有一些不适应，但等过了十几日之后，她己经懂得了祁绥歌所说的随遇而安。
她们确实出不去。
祁绥歌还能凭借法修的实力到处转转，尹束解不开那些禁制，只能在这一方天地研究她的傀儡。
尹束能感受到基石给予她们的力量在流逝，她和祁绥歌受限的时间越来越长，照这么下去，她们早晚会被仙界排斥，她嘲弄又冷淡地想，或许等到基石的灵力彻底散去，她们就可以回去了。
基石能把她们带到仙界，却没有办法让她们悟透道心。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基石的影响，尹束的脑子里也浮现了很多片段，混沌的记忆似乎属于她，又不属于她，她看到她在请求祁绥歌。
尹束自认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需要请求祁绥歌帮忙的？
她的父母早己把她逐出家门，她又没有徒弟，不需要托孤，难不成把她的傀儡托给了祁绥歌照顾？
不可能的。
尹束很少照镜子，但是每次走到铜镜前的时候她都会停下，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瘦削苍白的脸，毫无表情地想，她的傀儡死了也得和她埋葬在一起。
所以她到底在请求祁绥歌什么？有什么是祁绥歌能做而她不能做的？
那个家伙……
尹束又想起祁绥歌，如果她们从仙界下去，祁绥歌怕是也不知道能活几年。
她不否认祁绥歌在法修上的造诣，但是她不认为祁绥歌能活的比她久。
不过……
尹束操纵着自己的傀儡，看着无数鲜红的傀丝在手里翻飞，她想，祁绥歌最近看到了什么呢？
祁绥歌最近因为看着她那个什么徒弟，己经很少回来了。
尹束喜欢这种清静，但接触不到祁绥歌，她就永远不知道祁绥歌受基石影响看到了什么。
祁绥歌看到的比她更加繁杂而凌乱，尹束至少看到了自己，而祁绥歌看到的都是别人，她是一个真切的旁观者视角，若不是有感觉，她都快以为自己看的是别人的记忆。
而那些人，都是她熟悉的。
比如江秋白，比如段凌，还有……晏澜。
在一些短暂的午后，祁绥歌甚至会莫名冒出一些有关于林恺，岑樊言甚至尹束的记忆。
她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如果不是元神足够强大，这种古怪的中邪感估计能把她逼疯。
至于晏澜……
晏澜也察觉到了这位来看管他的人心事重重，她似乎有很多需要思虑的事情。
如果说前段时间是祁绥歌在观察晏澜，后面就是晏澜在观察祁绥歌。
祁绥歌不排斥他的打量，她看向他的视线很少有提防，甚至陌生且毫无由头的信任和纵容。
那应该是下意识的动作，在祁绥歌无数次偶然暴露情绪的情况下，晏澜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对方对他好像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对方似乎对他有一种很浅淡但无法忽视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