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书院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5·4*看,书¢ ¨追~最`新/章^节-连绵细雨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屋檐滴水成帘,远处的山峦笼罩在朦胧水雾中。岑墨站在藏书阁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古籍的边角,目光却穿过雨幕,落在远处那个在雨中练剑的火红身影上。
"又在看你的小魔君?"玄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调侃。
岑墨收回目光,将古籍放回书架,"他剑法太差,看着碍眼。"
玄晔轻笑,走到窗边与岑墨并肩而立。雨中的赤璃动作矫健如豹,每一剑都带着不符合他性格的狠厉,红色发带在雨中翻飞如焰。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玄晔状似无意地说,"听说瑾家那位大小姐闹得厉害,非要他回去完婚。"
岑墨的手指微微收紧,在古籍封面上留下几道折痕。"与我无关。"
"是吗?"玄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为什么你听说这事后,把最喜欢的青玉砚台都摔了?"
岑墨转身走向另一排书架,避开好友探究的目光。"那砚台本来就有些裂痕。"
玄晔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凝雪给你的。她下个月要来书院交流琴艺,帝君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岑墨接过信,没有立即拆开。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他转头看去,赤璃已经收剑,正仰头让雨水冲刷着脸庞,红色的衣衫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纤细却有力的身形。
"我去练剑。"岑墨突然说,将信塞进袖中,大步离开藏书阁。
玄晔望着好友的背影,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雨中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岑墨拔出佩剑,剑锋在雨中划出冷冽的银光。他的动作标准得近乎苛刻,每一招都精准到位,却缺少赤璃剑法中的那种生命力。
"手腕太僵硬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岑墨转身,看到赤璃站在几步之外,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在雨中显得格外明亮。
"仙族的剑法讲究的是克制与精准。"岑墨冷淡地说。
赤璃走近,身上带着雨水的清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焰气息——那是魔族皇室特有的体质。"但也需要感情。"他伸手,轻轻握住岑墨持剑的手腕,"这里放松一点,剑才会有生命。"
岑墨僵住了。赤璃的手心滚烫,即使隔着雨水也能感受到那温度。他应该抽回手的,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像这样。"赤璃引导着他的手腕做了一个流畅的弧线,"感觉到不同了吗?"
岑墨喉结滚动,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嗯。"
赤璃突然笑了,松开手后退一步,"你脸红了。"
"胡说什么。\我?的.书~城? ′最-新′章*节\更-新*快,"岑墨立刻转身,继续练剑,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岑墨。"赤璃的声音变得认真,"关于我和清烟的婚约..."
"不必向我解释。"岑墨打断他,剑锋划过雨幕,"那是你的私事。"
赤璃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们来比试吧。不用法术,只比剑术。"
岑墨停下动作,挑眉看他,"你确定?"
"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赤璃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敢吗?"
雨越下越大,但两人谁都没有提出暂停。剑锋相交的声音与雨声混在一起,两道身影在训练场上快速移动。赤璃的剑法狂放不羁,充满意外性;岑墨的招式则严谨精确,滴水不漏。
三十招过后,赤璃突然变招,一个漂亮的回旋斩击向岑墨腰间。岑墨侧身闪避,却不料赤璃这一招是虚晃,真正的攻击来自上方。他急忙举剑格挡,两剑相撞,震得他手腕发麻。
"你输了。"赤璃的剑尖停在岑墨喉前三寸,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
岑墨收剑入鞘,坦然承认:"是我技不如人。什么条件?"
赤璃歪头想了想,突然凑近,近到岑墨能数清他睫毛上的水珠,"教我弹琴。"
"什么?"
"我听说洛姑娘琴艺超群。"赤璃后退一步,表情变得有些别扭,"我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太无知。"
岑墨胸口一阵发闷。原来赤璃是为了凝雪。"她下个月才来,你现在学太晚了。"
"那至少教我基础。"赤璃坚持道,"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
看着赤璃期待的眼神,岑墨无法拒绝。"现在雨太大,改日吧。"
"藏书阁后面的琴室今天没人。"赤璃拉住他的衣袖,"就现在,好不好?"
岑墨低头看着那只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叹了口气,"至少让我们先换身干衣服。"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在琴室里。窗外雨声渐小,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将室内染成金色。岑墨换了一身素白长衫,发梢还带着湿气;赤璃则穿着暗红色的魔族常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这是七弦琴,仙界最常见的乐器。"岑墨轻抚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每一根弦代表一种情感。"
赤璃好奇地伸手拨了一下,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哇,比看起来难多了。"
"把手给我。"岑墨无奈地说。他握住赤璃的手腕,引导他的手指放在正确的位置,"这样拨,力度要均匀。"
赤璃的手比他小一圈,掌心有练剑留下的薄茧,但手指修长,其实很适合弹琴。岑墨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那手腕内侧的柔软皮肤,急忙松开。
"你自己试试。!x^d+d/s_h.u¨.`c+o~m,"
赤璃认真地模仿岑墨刚才的动作,这次琴音悦耳多了。"我做到了!"他兴奋地转头,鼻尖差点蹭到岑墨的脸——两人不知何时靠得这么近。
岑墨迅速后退,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基本指法就是这样。要弹奏完整的曲子需要很长时间练习。"
"那你弹一首给我听吧。"赤璃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听你弹。"
岑墨本想拒绝,但看着赤璃期待的表情,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他调整呼吸,手指轻抚琴弦,一曲《青玉案》缓缓流淌而出。这是仙界表达相思之情的曲子,他弹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但已经无法停下。
琴音如诉,道尽无法言明的心事。岑墨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赤璃专注的目光。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琴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太美了。"赤璃轻声说,声音有些哑,"我从没听过这么美的音乐。"
岑墨终于抬头,对上赤璃湿润的眼睛。夕阳的光线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岑墨的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推开的门打断。
"原来你们在这里!"瑾清烟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魔族学生。她看到室内的情景,笑容僵在脸上,"赤璃,我找了你一整天!"
赤璃迅速站起身,"清烟,有什么事吗?"
"父亲派人来接我们回去。"瑾清烟走进来,故意挤到两人中间,"婚事要提前,下个月就举行。"她挑衅地看了岑墨一眼,"你不会拒绝吧?"
赤璃脸色变得苍白,"这...太突然了。"
"突然?"瑾清烟提高声音,"我们订婚都十年了!"她拉住赤璃的手,"走吧,使者等着呢。"
赤璃被拉着往外走,回头看向岑墨,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岑墨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只有紧握到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岑墨..."赤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恭喜。"岑墨平静地说,声音却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婚宴记得发请帖。"
赤璃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任由瑾清烟拉着他离开了琴室。
门关上后,岑墨一拳砸在琴桌上,琴弦发出刺耳的嗡鸣。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窗外,雨又开始了,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接下来的日子,赤璃果然请假回了魔界。岑墨把自己埋进书堆和修炼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玄晔和洛凝雪几次想与他谈心,都被他冷淡地避开。
"你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的。"一天深夜,玄晔在修炼室找到正在疯狂练剑的岑墨,强行制止了他。
岑墨的衣袍被汗水浸透,呼吸急促,眼中布满血丝。"别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玄晔夺过他的剑,"自从赤璃走后,你就没正常过。"
"我很好。"岑墨固执地说。
玄晔叹了口气,"凝雪很担心你。她下个月就要来了,你打算这样见她?"
岑墨沉默地擦去额头的汗水。他几乎忘了凝雪要来的事,现在想起只觉得一阵疲惫。
"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对吗?"玄晔放软声音,"无论什么事。"
岑墨看着好友关切的眼神,长久以来筑起的心墙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低声承认,"每次想到赤璃要成亲,这里..."他按住胸口,"就像被火烧一样疼。"
玄晔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点点头,"因为你喜欢他。"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惊雷般在岑墨耳边炸响。他一直以来逃避的真相就这样被好友轻描淡写地指出来,让他无处可藏。
"这不对。"岑墨声音嘶哑,"我是仙族,还是半妖之后;他是魔族皇子。我们都有婚约在身..."
"感情从来不管这些。"玄晔拍拍他的肩,"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办?"
岑墨摇头,"他已经回去准备婚礼了。能怎么办?"
"你确定他是自愿的吗?"玄晔犀利地问,"那天瑾清烟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有问题。"
岑墨想起赤璃被拉走时回头的那一眼,心中一动。但随即又摇头,"即便如此,婚约就是婚约。就像我和凝雪..."
"凝雪的事,或许有转机。"玄晔神秘地说,"她这次来书院,其实是为了..."
话音未落,书院突然响起警钟。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出去。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都在仰头看着天空——一道赤红色的流星正划过夜幕,直直向书院坠来。
"是魔族的传讯焰火!"有人惊呼。
焰火在书院上空炸开,形成一只火焰凤凰的形象。岑墨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赤璃的家族徽记。
"魔族入侵?"有仙族学生紧张地问。
"不,是求救信号。"玄晔严肃地说,"只有皇室成员遇到生命危险时才会使用。"
岑墨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不等众人反应,他已经冲向马厩,骑上最快的灵驹冲向魔界方向。
"岑墨!"玄晔在后面大喊,"至少带上几个人!"
但岑墨已经听不见了。风雨拍打在脸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赤璃有危险。
灵驹穿越两界边境时,魔族守卫试图阻拦,岑墨亮出两界书院的令牌才得以通行。魔界的天空永远是暗红色的,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息。岑墨直奔赤璃家族的宫殿,却发现那里戒备森严,气氛紧张。
"我是赤璃殿下的朋友。"岑墨对守卫说,"他发出了求救信号,发生了什么?"
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低声道:"殿下被软禁了。他拒绝与瑾家联姻,触怒了魔君。"
岑墨胸口一紧,"他在哪里?"
"东侧塔楼。但您进不去的,那里有重兵把守。"
岑墨谢过守卫,绕到宫殿侧面。东塔楼灯火通明,每一层都有卫兵巡逻。正当他思考对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岑墨转身,看到瑾清烟站在暗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清烟?你怎么..."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瑾清烟咬着嘴唇,"赤璃被关起来后,我才明白...他永远不会爱我。"她递给岑墨一枚令牌,"用这个可以到塔顶。他...他在绝食抗议,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岑墨接过令牌,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刁蛮的少女。"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终于看清了。"瑾清烟抹去眼泪,"他看着你的眼神,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她推了岑墨一把,"快去吧,再拖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令牌让岑墨顺利通过了层层守卫。塔顶的房间门被施加了禁制,他费了些功夫才破解。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揪成一团——赤璃蜷缩在角落的毯子上,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还有反抗时留下的淤青。
"滚出去。"赤璃头也不抬地说,声音虚弱。
"这就是你邀请客人的方式?"岑墨轻声说。
赤璃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岑...墨?"他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一下。
岑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赤璃的身体轻得让人心疼。"你这个傻瓜。"岑墨声音发颤,"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赤璃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因为...我想赌一次,赌你会不会来救我。"
岑墨紧紧抱住他,终于卸下所有伪装,"我来了。我来了..."
赤璃抬头看他,眼中含着泪水,"我取消婚约了。虽然代价是被父亲关在这里..."他伸手抚摸岑墨的脸,"你呢?你和洛姑娘..."
"我会处理好的。"岑墨承诺,握住他的手,"现在先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赤璃摇摇头,"不行,这会引发两界争端。我...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告诉你我的心意。现在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我不会丢下你。"岑墨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赤璃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以前的你绝不会说这种话。总是克制,总是压抑。"
"因为你教会了我表达感情。"岑墨轻声回答,终于低头吻上了那苍白的嘴唇。
赤璃的嘴唇干燥却温暖,回应着这个迟来的吻。窗外,魔界永恒的红云突然散开一道缝隙,一束月光照进塔楼,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银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