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突然将牡丹掷在地上,青瓷碎片溅起时,映出她眼底的寒意:
“一个无根无凭的秀女,不过三个月就跃居妃位,还敢姓‘鄂’?
她当鄂氏满门的忠烈牌坊是给谁立的?”
当年鄂尔泰将军殉国时,她父亲正任礼部侍郎
亲眼看着叛军将鄂家的牌位扔进火海,如今这董莹莹顶着 “鄂” 姓受封,在她看来,简首是对英烈的亵渎。^咸/鱼_墈/书/ ¢嶵¢新,蟑/結?耕-新¢哙`
储秀宫的李嫔正对着铜镜拔眉毛,听见窗外小太监的回话
手里的银镊 “当啷” 掉在妆奁上。“赐居永寿宫?
那不是先帝淑妃的住处吗?” 她对着镜中自己眼角的细纹冷笑,
“淑妃当年宠冠六宫,下场却是被埋在乱葬岗,我倒要看看,这位董鄂妃能风光多久。”
话音刚落,就见贴身宫女捧着支刚从御花园折来的并蒂莲进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那是皇帝今早让内侍省送来的,说是董鄂妃喜欢这花。
李嫔猛地挥手打翻花器,清水溅湿了描金绣凤的裙摆:
“给我扔了!看着就碍眼!”
养心殿外的朝房里,户部尚书正捻着胡须叹气。
他身旁的兵部侍郎低声道:“听说董鄂妃的外祖父是前明降将,这‘鄂’姓怕是有文章。~g,g.d!b`o`o`k\.¢n*e_t^”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前几日皇帝刚下旨停了江南织造的贡品,说是要省下银钱修缮大慈恩寺
如今又破格封妃,朝臣们私下都在议论,说陛下为了董鄂妃,怕是要动国本了。
更不必说那些底层的宫女太监。御膳房的小厨子切菜时走神,刀刃划了手指,血珠滴在白菜上
他想起今早奉命给永寿宫送桂花糕,见董鄂妃亲自给小太监递茶,鬓边的凤凰簪在阳光下闪着光,不像其他主子那样满身戾气。
而翊坤宫的掌事太监却在暗地吩咐小的们:
“往后见了永寿宫的人,绕道走。皇后娘娘说了,有些人啊,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只有住在冷宫角落的废妃,听见册封的消息时,对着墙根的杂草笑了笑。
她曾是先帝的才人,亲眼见过鄂尔泰将军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如今这姓 “鄂” 的女子竟成了宠妃,倒像是老天爷开了个荒诞的玩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她喃喃自语,将刚捡的枯枝塞进灶膛,火苗舔着木柴,映出她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x^i!n·2+b_o!o,k\.*c*o/m_
永寿宫的檐角下,新挂的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
董鄂妃站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佩。
她知道,这道册封圣旨不仅带来了荣宠,更带来了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像暗夜里的狼,只等她露出一丝破绽,便会扑上来撕碎她。
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清楚,自己肩上扛着的,不仅是鄂氏的姓氏,更是前世未了的因果,是今生必须走完的路。
永寿宫的海棠开得正盛时,太医诊出董鄂妃有了身孕。
消息传到养心殿,皇帝正在临摹《金刚经》,狼毫笔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圆斑,他却顾不上擦拭,起身就往永寿宫赶。
那三个月,紫禁城的赏赐像流水般涌进永寿宫。
东珠串成的帐幔垂到地面,夜明珠嵌在廊柱上,连给胎儿做的襁褓,都是江南织造用云锦赶制的。
皇帝推掉了所有夜宴,每日下朝就守在董鄂妃身边,读佛经给她听,或是摸着她渐渐隆起的小腹,低声说:“若是个皇子,就叫永瑞,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董鄂妃总在这时浅笑,指尖划过皇帝手背上的薄茧
那是常年握朱笔留下的痕迹。
她臂间的朱砂痣在孕期愈发鲜红,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有时她会梦见前世的冷宫,梦里有个模糊的婴儿啼哭,醒来时总被冷汗浸透,皇帝便搂着她轻拍后背:
“有朕在,什么都别怕。”
变故发生在初秋的一个雨夜。
那天皇帝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临走前还嘱咐董鄂妃:
“炖了你爱吃的燕窝,回来陪你喝。”
可他刚走出永寿宫,就见天边劈下道紫雷,正好落在宫墙的琉璃瓦上,碎成星点。
董鄂妃是被腹痛惊醒的。
起初只是隐隐作痛,像有只小手在肚里轻轻挠,可转眼间,剧痛就如潮水般涌来,疼得她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寝衣。
贴身宫女尖叫着去传太医,她却死死抓着锦被,看着床单上渐渐蔓延开的暗红,眼前阵阵发黑。
“孩子…… 我的孩子……” 她喃喃自语,指尖抠进床板,留下几道血痕。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朝她伸手,嘴里发出微弱的啼哭,可她刚要去抱,婴儿就化作道青烟,被窗外的狂风卷走了。
皇帝赶回时,正撞见太医跪在地上发抖。
“陛下,娘娘她…… 小产了……”
太医的声音抖得不成调,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
皇帝冲进内殿,就见董鄂妃躺在血泊里,脸色白得像张纸,鬓边的凤凰簪歪在枕头上,珠串散落一地。
“永瑞…… 我的永瑞……”
董鄂妃的哭声破碎得像风中的残烛,她抓着皇帝的龙袍,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间…… 怎么就走了……”
皇帝紧紧抱着她,龙袍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硬。
他望着床榻边那只绣了一半的虎头鞋
是董鄂妃亲手绣的,针脚细密,虎眼用的是最亮的金线。
可如今,这鞋再也等不到它的小主人了。
太医用了三针安神针,才让董鄂妃昏昏睡去。
皇帝守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注意到窗台上的海棠花
早上还开得好好的,此刻竟全蔫了,花瓣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他猛地转头,盯着角落里那盆皇后送来的 “安神草”,草叶上还挂着几滴可疑的露水,凑近闻时,有股极淡的杏仁味。
“去查。”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查今天所有进过永寿宫的人,查那盆草的来历,查清楚 —— 朕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夜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