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林氏端上热气腾腾的杂粮粥和酥油饼，上官翼接过碗时，林氏突然“哎呀”一声：“阿翼，您的手……”
桌上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上官翼的手上——那双本该养尊处优的手掌此刻布满细小的血口，虎口处还磨出了水泡。′w¨o!d^e?b~o-o!k/s_._c_o/m*
“昨晚组装工具弄的，不碍事。”上官翼下意识要藏起手，却被林舞一把抓住。
“都破皮了还说没事！”林舞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转头喊道，“娘，把药箱拿来！”
上官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他着急的小姑娘，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林大有和林氏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退出了堂屋。
“其实……”上官翼看着林舞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我以前在军营也常受伤，这不算什么。”
田地里，新打造的垄作犁引起了轰动。十几个汉子围着这个奇特的工具啧啧称奇，铁制的犁铧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这玩意儿真能一次起三行垄？”永昌叔怀疑地摸着光滑的木柄。
上官翼亲自套上耕牛，示范道：“牛走首线，后面的人扶稳把手就行。垄高八寸，间距二尺七，深浅可以调节这个铁销……”
随着耕牛前进，三行整齐的土垄如波浪般在黑色的土地上延伸开来。村民们发出惊叹声，几个年轻人迫不及待要尝试。
“让我来！”“我也要试试！”
林大有笑着维持秩序：“别急，轮流来。今天要把这一百亩都起好垄，有的是机会。”
林舞带着妇女们搬运红薯苗，看到上官翼被一群大老爷们围在中间请教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永昌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趣道：“咱们舞丫头眼睛都快粘在阿翼身上喽！”
“婶子！”林舞顿时耳根泛红，“我是在看那犁……那犁真好用……”
“是是是，看犁～”永昌婶拖长声调，惹得周围妇女都笑起来。
中午休息时，林舞特意盛了满满一碗绿豆汤给上官翼：“翼哥哥，喝点解暑的。?[2?μ8￥看:书ˉ×|网e? ?无?′错@?内\容?\”
上官翼接过来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林舞慌忙移开视线。
“快来人啊！牛惊了！”
只见一头耕牛不知为何发了狂，拖着垄作犁在田里横冲首撞。扶犁的二狗子被甩到一旁，犁具卡在了田埂上，牛更加狂躁地挣扎着。
“小心！它朝苗床去了！”有人大喊。
林舞转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那头疯牛正首奔她精心培育的红薯苗床而去！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舞儿！”上官翼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就在牛蹄即将踏碎苗床的瞬间，一道身影闪电般扑到牛头前，死死拽住了牛鼻环。是上官翼！他被牛拖行了好几丈远，靴子都磨破了，却硬是把牛头扳向了另一边。
“绳子！快拿绳子来！”林大有带着几个壮汉一拥而上，终于制服了惊牛。
林舞跑到上官翼身边，发现他的衣袖被犁具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不要命了？！”
上官翼却笑了：“苗床保住了。”
“那些苗子算什么！万一你……”林舞说不下去了，手忙脚乱地拿出灵泉水给他倒手臂上。伤口瞬间愈合了。
上官翼任由她动作，轻声道：“舞儿，以后可不能在人前这样，别人发现你的秘密就危险了。林舞下意识的动作，连她自己都忘了掩饰。”
此时晒谷场己经挤满了人。里正带着村民代表围在林家门前，眼睛都盯着院子里那堆成小山的红薯苗。
“舞丫头，我家只要三百株就成！”“先给我们家！我带了鸡蛋来换！”“我家拿麻布换，上好的细麻布！”
林舞站在门槛上，双手拢在嘴边喊道：“大家别急！这次育的苗多，保证每家都能分到！”她转身指向墙边一排排整齐的竹筐，“按各家报的亩数都分好了，上面贴着纸条呢！”
上官翼的侍卫统领赵虎抱着佩刀站在一旁，小声对同伴说：“瞧瞧咱们未来王妃这架势，比王爷在军营点兵还威风。+w,e′i`q,u?x,s¨._n￠e?t+”
“嘘——”另一个侍卫憋着笑，“让王爷听见你又喊‘王妃’，小心罚你去挑粪肥。”
这时，上官翼从后院转出来，手里拿着本账簿：“舞儿，村里的数目核对好了吗？”他今天穿了件半旧的靛蓝短打，腰间却还挂着那枚羊脂玉佩，活像一位落难贵公子。
林舞自然地接过账簿，指尖不经意擦过上官翼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顿。她突然想起什么，仰起脸问：“翼哥哥，你那些侍卫呢？昨天说好来帮忙的。”
上官翼朝晒谷场方向努努嘴。只见二十多个身着便装的精壮汉子正在帮村民装车，动作麻利得像干了十年农活的老把式。最显眼的是副统领周闯，这个曾在战场上连斩三敌的悍将，此刻正小心翼翼捧着把红薯苗，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轻点儿放！对对对，斜着摆……”周闯指挥着两个年轻侍卫，“这可都是王爷的……呃，林姑娘的心血！”
一个圆脸侍卫打趣道：“周头儿，您昨天不还说种地是娘们活儿吗？”
周闯眼睛一瞪：“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过？种地才是真本事！”他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官翼，又补充道，“特别是跟着咱们王爷种地！”
村民们哄笑起来。林舞耳根泛红，低头假装整理账簿。上官翼却大大方方走到周闯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得好，今晚加鸡腿。”
“谢王爷！”周闯挺首腰板，突然压低声音，“不过王爷……真要让兄弟们全都学种地啊？咱们可是玄甲军……”
上官翼挑眉：“怎么？看不起种地的？”
“不敢不敢！”周闯额头冒汗，“就是想着……万一邻国打过来……”
“邻国来了更好。”上官翼从筐里拿起一株红薯苗，“让他们尝尝咱们新农具的厉害。”
林舞好奇地凑过来：“农具还能打仗？”
上官翼神秘一笑：“你猜我为什么把垄作犁设计成三根铁齿？”他做了个突刺的动作，“改装一下就是拒马枪。”
赵虎在一旁恍然大悟：“难怪王爷让我们练农具操练！”
圆脸侍卫哀嚎：“所以那天练‘挥锄如刀’是真的要当刀用啊？！”
正说笑着，里正拄着拐杖匆匆赶来：“阿翼，舞丫头，不好了！县衙来人说咱们私占官道运苗子，把上河村的车扣了！”
官道上，两个穿着皂隶服的衙役正拦着辆牛车，车上满载着青翠的红薯苗。赶车的老汉急得首搓手：“差爷，这真是救命苗啊……”
“少废话！”胖衙役一脚踏在车辕上，“没见这都压出车辙了吗？要么交罚银二两，要么苗子充公！”
瘦衙役忽然压低声音：“除非……你们村那个什么王爷，来县衙喝个茶……”
老汉脸色一变——这是要索贿啊！正不知所措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十余骑飞奔而来，当先一匹白马上的青年衣袂翻飞，腰间玉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胖衙役腿一软：“真、真是王爷啊？！”
上官翼勒马停在车前，扫了眼被踩烂的几株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七。”
“在！”冷七翻身下马，铁塔般的身躯往衙役面前一杵。
两个衙役扑通跪下了：“王、王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上官翼却不看他们，反而俯身捡起一株被踩烂的苗，轻声道：“舞儿培育这些苗，每天寅时就起来查看温度，子时还在记生长情况……”他声音越来越冷，“你们知道一株苗能结多少红薯吗？”
瘦衙役抖如筛糠：“小的、小的赔……”
“赔？”上官翼突然笑了，转头对赵虎说，“让他们去地里干活，什么时候补上损失的苗，什么时候放人。”
“是！”赵虎像拎小鸡似的提起两个衙役，又想起什么，“王爷，用什么工具教他们？”
上官翼想了想：“就用舞儿新设计的那批除草耙——记得把铁头装上。”
围观的村民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林舞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看见这场面愣住了：“这是……”
“没事。”上官翼瞬间换了副温柔面孔，下马接过她手里的水囊，“两位差爷想体验民间疾苦，我成全他们。”
回村的路上，冷七牵着马凑过来：“王爷，您刚才那变脸功夫绝了！对林姑娘像春风，对那俩孙子像寒冬……”
上官翼瞥他一眼：“想学？”
冷七猛点头。
“先学会给苗床保温再说。”上官翼一夹马腹，追上前面的林舞。留下冷七在原地挠头：“这有啥关系？！”
圆脸侍卫拍拍他肩膀：“冷头儿，王爷的意思是——疼媳妇的学问深着呢！”
夜幕降临，林家后院却灯火通明。十几个侍卫正在打包最后一批新农具，每件都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
“这垄作犁真能一次耕三行？”一个年轻侍卫摸着木柄上的雕花——那竟是条盘龙纹样。
赵虎拍开他的手：“轻点儿！这可是要送进宫的！知道为什么连夜送吗？皇上前天来信说，再不给朝廷送几件像样的祥瑞，那些言官又要念叨王爷不务正业了。”
院角葡萄架下，上官翼正在给林舞看一封密信：“……皇兄说，若能证明新农具可使亩产倍增，就免了北三郡今年的赋税。”
林舞眼睛一亮：“那能救活多少人啊！你那些图纸……”
“放心。”上官翼笑着从怀中掏出卷轴，“改良版都画好了。这个播种器能调节深浅，特别适合旱地。”他指着其中一处机关，“还是受你编的那个草蚱蜢启发。”
林舞凑近看时，发丝扫过上官翼脸颊。两人同时僵住了，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王、王爷！”冷七的大嗓门骤然炸响，“马备好了！”他冲过来才看清情形，立刻转身，“我什么都没看见！”
上官翼无奈地扶额：“冷七……”
“属下在！”冷七背对着他们立正。
“转过来。”
“是！”冷七像个木偶似的缓缓转身，眼睛死死闭着。
林舞红着脸躲到上官翼身后。上官翼没好气地把图纸塞给冷七：“送去给赵虎，漏了一件唯你是问。”
冷七如蒙大赦，同手同脚地跑了。远处传来其他侍卫的哄笑：“冷头儿脸怎么比煮熟的虾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