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苍穹是浅淡的靛蓝色,远山轮廓逐渐清晰,不再是暗色的剪影。¨5′0′2_t¨x^t\.,c\o·m/
云层在东方天际处堆叠,起初是灰蓝色,后渐渐被攀升的晨日点燃,镀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金红。
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的刹那,天地灵力仿佛沸腾了。
宴平笙腰侧衔雾剑突然嗡鸣不止,她用按住剑柄,暂作安抚。
东方的云层开始膨胀,金红之色愈发浓烈,首到一轮红日完整显露出。
仙乱降临了。
雾隐宗各峰中不断有人飞出查看,平日里不少沉稳的长老也在此时乱了阵脚。
宴平笙尽量从身后的嘈杂惊恐声中抽回注意力,她看着身边的宴无仙,轻声问道,“师父,您要去哪?”
熹微晨光中,宴无仙姿态放松地坐在崖边上。
天地灵气的异常,让他脸上既没有出现惊讶,也没有出现恐慌。
只是很安静,沉默的面容让宴平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晨光将他垂落肩头的墨发勾出朦胧光晕,他侧脸轮廓上被蒙上一层琉璃暖色,映得本就出尘清俊的面容愈发不似人间所有。
“为师要去做一件之前没做完的事。这次浩劫是注定要发生的,不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但在那之前,或许为师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宴无仙望着红日低声道。
他说完就站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剑,便准备离开。?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
“师父,您等等我。”宴平笙急忙上前一步,大有一副你走到哪我跟到哪的模样。
宴无仙脚下一停,他垂眸伸手掐指算了算,然后重新抬头说道。
“傻徒弟,你没看出来我不想让你跟着吗?为师算出我将要做的事,并不牵扯你以后的因果。听话,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宴平笙依然固执地跟着他走,一言不发。
她就是想陪陪师父走一段他最后的路。
弥补曾经他们几人对师父的忽视。
宴无仙挫败地叹着气转身,劝说道,“你既然从以后来,自然知道故事的结尾。你觉得一位师父会忍心让他徒弟亲眼看到这一切吗?”
薄红的眼眶中,宴平笙的眸子依然清亮如寒星。
晶莹的泪珠在她眼底晃动着,始终不肯坠落。
她就一首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喉头哽咽到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灵气消竭之后,为师能想象到压在你们身上重担。虽然我极力劝说你们赶紧抽身离开下界,可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心里有数。”
宴无仙柔声说着心里话,努力劝这向来认准自己想法的三徒弟就此止步。
“三次逆转乾坤,师父见到的人都是你,也能猜到你是几个小崽子中最辛苦的那一个。t_我#的¨书{?城?]{ %?更D×新′#>最}ˉ全2平笙,其实为师最心疼的是你。”
清风卷起广袖,拂过他耳畔碎发,竟让这素来如明月霜雪般的人,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温柔。
宴平笙眼中泪珠簌簌掉落,宴无仙松开袖中发颤的手,缓缓地拍拍她的发顶。
“平笙,你经历的事情够多了,心里承受的也够多了,这次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要记得我说过的话,每逢美酒给我留上一杯就足够。”
宴平笙不肯答应。
她师父肯定不知道,他此次一去根本不会再重回人间。
她能将师兄他们的魂魄搜全送入轮回。
但在偌大苍茫的天地间,却再也找不到属于宴无仙的一丝魂息。
倔强的眸光中闪过想要逆天的坚决。
她要将以后的事情都告诉师父,嘱咐师父提前做好准备。
哪怕保留下来一缕魂魄也好。
“师父,您要......”
宴无仙赶紧将一张禁言符贴到她身上。
唉,他真是低估了平笙的固执。
“别说,也别做傻事,师父走了。”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在玄天派山门前一首等待母亲从妖族回来的孩子,孩子眼中隐隐的期冀和祈求又渐渐同眼前的宴平笙重合。
宴无仙不敢再看下去,挥手催动传送符,身影逃一般地消失在原地。
雾隐宗的嘈杂声仍在持续,山崖青松下却很安静。
安静地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
仙乱发生后,原本紧张的两族关系彻底崩盘。
哪怕中途两族有过和睦的、可以相互通婚的时候,可局势时刻在变。
雾隐宗空了。
两族交界处,百万妖族入侵人间,门中上到长老,下到弟子都暂时收起自怨自艾,赶去了两族前线。
事实证明,只有宴无仙可以看到宴平笙的存在。
她走下无仙峰时,看到不少行迹匆匆的弟子,他们穿过宴平笙身边,腰间佩剑泛着冷光,眼神坚定如磐石。
宴平笙紧抿着唇,目送他们决然远去的身影。
她在无仙峰山崖上思考了许久,师父说过他要去做一件没有做完的事。
而在玄天派时,她听凌霄说过,他是通过上古秘法分离了体内两种血脉。
提起上古,她能联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此时距离宴无仙魂灯熄灭还有两天时间,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宴无仙说得不对。
他说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牵扯宴平笙以后的因果。
可数百年师徒情谊,缘分日夜交织,哪里是简单一句因果就能说得清道得明的?
宴平笙最后回望了一眼寂静落寞的雾隐宗。
十六峰间常年环绕的灵光己然不在,众多仙鹤落脚在飞檐之上齐齐悲泣。
她要去找宴无仙。
若不能再见师父一面,弄明白师父为何牺牲,她将永生难以释怀。
宴平笙选的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玄天派。
她要凭借追踪符找到凌霄,凌霄乐得看到如今这一切,他此时应该还留在玄天派内,悠然地俯视世间乱象。
况且瞧着后来北界阁老祖殷实的家底,他想必是将玄天派传承千百年的奇珍异宝都搜刮一空,这同样需要时间。
总而言之,她心里不知为何就是笃定凌霄还会留在玄天派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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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当然在。
他筹谋多年,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
虽然他恨的人都成为了蛇身的养料,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在玄天派内的好心情。
玄天派尚且有几位弟子还没离开。
他们其中不乏有原宗主长老门下的内门亲传弟子,如今正毕恭毕敬地守在凌霄身后。
凌霄哼着小曲,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各峰之间赏景。
临近一长老的寝居,他身后就会有弟子站出来,“凌霄长老,我师父惯常将天材地宝放在书架背后的暗格中。”
凌霄只要微眯着眼,轻轻挥手,自有弟子会帮他将藏品取来。
以往这么些年,这些长老多多少少地拿过他的东西,如今千百倍地还回来,只当是他应得的补偿。
临近曾经怀常真人居住的峰头,却没有弟子再出面。
凌霄示意他们不必再跟,“我自己走走,你们都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