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僧人上前回应道,“无悔师兄说阿糯以后就拜托给您了。*9-5+x\i\a`o,s-h-u\o·.¢c-o\m~”
明玉俯身进了车厢内,查看了阿糯的情况。
“安神香的味道。”她欲言又止,询问似地看向宴平笙。
“先这样,出发吧。”
宴平笙看了一眼即使睡着也不安稳的阿糯,低声对明玉道,“我们虽有心护她周全,但对阿糯来说毕竟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等她伤好些,若她执意回来,我再折返送她。”
宴平笙见过阿糯冒雨守在无悔房门外的狼狈。
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了,缺少一些共情。
她自诩公正仁慈,遇到弱小向善的妖或者人,都会下意识出手帮扶。
可她不是阿糯,她亦不能左右阿糯的选择。
宴青山安抚地拍拍宴平笙的肩,“我方才卜算了一卦,大吉。”
宴平笙心安稳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上路,他们要先去客栈接上逐风他们。
寒衢山的一切被马车甩在身后。
宴平笙掀开车帘随意向外打量,心有所感,抬眼发现一侧山崖处露出一角白色僧袍。
距离相隔太远,人的样貌看不真切。
不过想来不会有旁人。
明玉顺着宴平笙的视线看过去,也同样瞧见了那道影子。
“平笙,你说无悔师父到底是不是真的心性淡漠?”
不见阿糯的态度之坚决,他们这些外人看了于心不忍。.k·a¨n¢s·h¨u_j*u+n/.*n+e?t\
但真将阿糯送走以后,他又悄无声息地遥遥相送。
“阿糯说他是个心软慈悲的人,以我看,慈悲不假,冷淡也不假,两者本就不不矛盾。”宴平笙顺了顺阿糯柔软的毛发。“或许因为淡漠,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淡漠。”
无悔心性早熟,幼时便洞彻他人追名逐利的心态。
那来司家络绎不绝的求学学子中,虽然口口声声说只是喜好学问,可超过一半都是带着功利性子。
还有学子为得司老爷子青睐,另辟蹊径想方设法讨好他这个嫡孙。
无悔漠然地看着世人身陷爱恨嗔痴、七情六欲。
而阿糯则不一样,阿糯是山中兔妖化身,心似菩提。
阿糯不懂人间复杂拉扯的情感,甚至她连爱都不知道。
她只是喜欢陪伴,所以陪伴。
山崖处的凉风飒飒,无悔看到车马成为道路中的一个小点,消失在尽头。
人间初现乱象,阿糯跟着宴平笙能养好伤,不用担心被捉妖师伤害了去。
他面容无悲无喜,依然平淡。
转身下山,发现方丈正等在山脚下烹茶读经。
无悔在方丈身边坐下,接过方丈手中的茶具。
“无悔,你心乱了。”
山风悠扬,吹散了方丈的尾音,风也乱了。
无悔垂头接下师父的惩戒之语,“弟子这便去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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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平笙他们先是回到客栈,将跟着师父穹羽玩得尽兴的逐风接上。~|微$£?趣?>小{说=|,网?] μ更2?新+[t最2§?全\?±
临走时客栈老板胡五娘殷勤地将他们送到门外。
“宴姑娘,您几位慢走啊。”
宴平笙走在最后,跟她并肩而行,好心提醒道,“寒渠寺内那捉妖师的事情想必也瞒不过你们,你们务必保重自身安危。”
皇上暗地组建了捉妖队,北界阁弟子亦然散落各地捕妖剥丹。
怀城这灵秀之地,低阶妖族居多。
不远的将来定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胡五娘笑容僵住,露出丧气的模样。
“我和家中姐妹己商量过了,打算过几日就离开怀城。唉,什么时候我们妖族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不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藏。我们毫无害人之心,只是想跟人一样每天晒晒太阳,开个喜欢的铺子。”
胡五娘转头不舍地看着自己经营数年的客栈。
她是真的喜欢做这个,每天跟不同的人或者妖打交道,仿佛天底下所有的生灵都是一样的。
“一切都会好的。”宴平笙送她几张护身的符篆,继而描述道,“那时妖有妖的地盘,人亦有人的地盘。平时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能去对方家里做做客。胡老板,我期待下次还能住进你开的客栈。”
胡五娘被宴平笙的话所打动,上挑的狐眼中露出期待,她捂住嘴角笑道,“那下次我见到宴姑娘,房费一定给您打折扣。”
“哦,最高几折?”
“最多五折,多了我可就不赚钱了。”
宴平笙展颜笑笑,清冷的气质变得柔和,眉心的红痣更加灼艳。
这带着烟火气的寻常问答从她口中说出来,平添一份慈悯的神性。
告别胡五娘后,马车再次上路。
白日在官道上马儿就如同普通出行的人家一样慢悠悠地走。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宴平笙便给马车贴上疾行符,速度是白日的数倍。
“平笙,阿糯醒了。”
宴平笙止住与宴青山的交谈,下意识去查看阿糯的情况。
阿糯病恹恹地趴在篮子里,有些闷闷不乐。
“阿糯,你可有感觉好些?”宴平笙将其抱到膝头上,灵力探进她的体内。
出现裂纹的妖丹早就被宴平笙用灵力补全。
只是她失去的修为和被震伤的五脏六腑还需很多时日。
阿糯点点头,抬头透过纷飞的车帘看到马车外的景象。
这己经不是她熟悉的寒衢山了。
阿糯忽然表现得焦灼,对着宴平笙发出祈求般地声音。
生怕宴平笙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跳下膝间,蹭了蹭一旁的行李。
“你还是想回去?”宴平笙将她捞起来,雪白的兔耳耷拉在脸侧,阿糯点头如捣蒜。
明玉出声劝道,“阿糯,你现在伤还没好,等养好伤再走也不迟。”
阿糯的兔眼露出恳求,她可怜巴巴地再次蹭蹭自己的行李。
宴平笙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罢了,我将你送回去吧。明玉,你将给阿糯准备的药装好,让她一并带上。”
宴青山安抚般拍拍妹妹的手,“放心吧平笙,他们间因果未清,我们就不再干涉了。”
宴平笙自然相信他的话,也相信哥哥卜算的能力。
结果是大吉,那便任由其发展吧。
阿糯安静下来,继而支撑起身子,两只毛绒绒的小手朝众人感激拜拜,眼底浮现迫不及待地雀跃。
宴平笙将阿糯的东西带上,将阿糯抱在怀里,暂时脱离队伍返回寒渠寺。
她带着阿糯出现在无悔禅房门外时,己经是丑时鸡鸣时分。
禅房内灯火未熄,将坐在桌前抄经的人影投在窗上。
宴平笙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是以无悔第一时间发现门外有人到访。
“天光未亮,敢问来者是谁?”
“阿糯不愿跟我走,我将她送回来了。”伴随着宴平笙说话声的,是阿糯挠门的声音。
屋内人沉默一瞬,继而走到门口处。
门迟迟没有打开,阿糯倔强地继续挠门。
“阿糯,你这是何苦。”阿糯自然无法回应他的话。
宴平笙将阿糯的行李一并放在廊下,叮嘱道,“阿糯的药也在里面,每日一粒温水化开服用,我该走了。”
阿糯转头看看宴平笙,宴平笙低身揉揉她绒绒的头,跟阿糯告别,“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宴平笙离开了后,庭院在暗淡的天光中沉寂下去。
阿糯继续守在禅房门口,她蜷缩成一团快要睡着的时候。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俯身将它抱到怀里,“论固执,我终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