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靠的是永世不如轮回,以生生世世被禁锢在死去腐烂、埋入泥土中不得动弹为代价,换唯一的小族长活。
秦黛的父母与他们有大恩,于是偏爱给了秦黛。
只是秦黛受不起,比起长久活着,她更愿意死去,与他们死在一道。
秦黛说完,看着戚棠——戚棠那张脸长得就不谙世事,只是秦黛说来还是好生气,这样生死之际,她还是单纯懵懂。
秦黛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阻拦我呢,原本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是虞洲,死了又如何呢?”
原本这个人命格变动,她一点都不想插手。
不经此事的戚棠的命格,秦黛一下就看穿了。
可是那日她没走。
然后一切都乱了。
戚棠看着她,没说话。
此刻要做什么,她心底没数。
戚棠有很多疑惑不得解,记得住的记不住的问题像吞噬秘密的深渊。
戚棠凝重问:“你的计划里,我与虞洲,是不是非得死一个?”
秦黛说:“是。”
戚棠随便猜了一下:“是因为生骨?”
秦黛说:“是。”
唯有生骨与献祭,才有意义。
小阁主捉瞎的能力依旧很强,大概是话本看多了,对剧情也有一定的推断能力。
其实细枝末节串不起来,但是不影响她猜出结果。
秦黛的挑衅和离间其实都很随便。
戚棠猜对了还愣了一下。
生骨在她身上似乎不是秘密了。
戚棠神色纠结:“还有,那晚那个梦境,是你预知到的,还是你编出来的?”
秦黛颇为诧异看了她一眼,似乎惊讶她此刻居然在纠结那个问题:“重要吗?”
戚棠说:“很重要。我不可能会杀了她。”
她如此肯定,以至于秦黛轻轻慢慢的笑了笑:“凡事无绝对啊小阁主。”
亲手捅穿别人,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戚棠还是不解:“那你之前劝我离开平镇,你怎么确保,我去邵安,她不会跟着?”
秦黛看着她的脸,呢喃似的说:“……因为她有私心了。”
一个有人有了私心有了软肋,要动手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秦黛说:“而我又知道,知道如何摆脱那杠无法撼动的天平。”
戚棠不信:“……你真的知道?”
秦黛说:“我真的知道!”
“哦,戚棠好奇,“所以你们总说的那个天平到底是什么?”
是个借代。
秦黛觉得好难解释:“……就是类似审判者的公理心吧。”
戚棠:“哦。”
这个回答浇熄了她蠢蠢欲动的某些尚未察觉的心思,然后心口一空——
审判者?
她之于她,是这样的身份?
戚棠不想了。
至于为什么非得留下一个……
戚棠:“那么,我与虞洲,都有生骨?”
这个猜测很大胆。
秦黛顿了一下,笑了起来,笑得第一次露了上下两排牙。
戚棠:“……”有那么好笑吗?
秦黛是真的觉得好笑,也有一点意外,“准确来说,你的是,她的是当年从无法进入你躯体的那段生骨上砍下来的一小截。”
秦黛啦手指比划出一个长度,比那串糖葫芦短点的长度:“硬生生从她身体里拨出了那段骨头,然后用那一小截生骨替换。”
“让我想想,她那时多大?好像没比你大多少呢。”
她语气怪怪的,戚棠难以自制的有些心疼。
那段经历,听着很疼。
戚棠记起了她昨日疼成什么样子,说不出话。
而且,有解释了。
所以,她见她时心动心痛,心脏乱跳,不是嫉妒,不是喜欢,而是……同一根命骨的羁绊?
所以,她能用不厌、能用印伽。
所以,最开始那一鞭……其实是她自己的下的手?
戚棠想笑又想哭,原本该在她胸腔翻滚的情绪缓缓沉下。
秦黛说:“她该恨你的。”
秦黛说:“你是死的时候,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换了生骨续命,她却是在毫无病症的情况下,被迫成为伴生骨的载体,仅仅是因为合适。”
“没有血养的生骨会碎,从四方之地剖出来的生骨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起的。”
所以戚棠昼夜药物不停,屋里焚香,熏陶多年。
“但是虞洲离开了。”
“因为她知道,她那样活着是要成为你日后的救命稻草的,谁能心甘情愿能为另一个人的药呢?”
秦黛表情感慨,她今日大发慈悲似的什么都跟戚棠说,只是片刻,声音很轻:“不过她现在应该心甘情愿了。”
戚棠看着秦黛。
她听见了。
她心里缓缓流淌着温热的、不明的情绪,流入枯竭而不被察觉。
无情道是有作用的。
她此刻庆幸,只有一点点难过,连眼泪也不会掉下来的那种。
此刻,戚棠神丝找到了两具傀儡——他们互相依偎,高大一些的将矮小一些的挡在身后,傀儡脸上看不出表情,他们眼珠子圆而惊愕。
已经没有人相了。
戚棠一下子酒认出来了:“你杀了郑玄和莺莺?!”
戚棠的速度比她预计的快,秦黛笑了,看了下天,觉得冤魂也聚集的差不多了,她缓缓开口:“献祭……屠城啊,一个城都不会有活口,何况,与我一同做出这样自私的事情,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随着时间流逝,天空浓雾愈发漆黑。
随她话音落,平地卷起了满天烟尘,肃杀血腥气扑鼻而来,尘封数年的被禁锢在腐烂肉身里的魂魄破土而出,寻找新鲜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