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y/u`e¨d+u.d^i?.~c-o~m?”
叶凡的声音不重,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金碧辉煌的王府饭店和古朴宁静的静心斋之间,同时激起了滔天巨浪。
皮埃尔,这位来自时尚之都巴黎的兰蔻高管,彻底愣住了。
他痴痴地望着那幅绣品,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单音节的词。
“雪……Xue……”
他用生硬的中文重复着,仿佛这个字本身就蕴含着某种魔力。
他眼中的倨傲与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者的虔诚和狂热。
他不是没有见过顶级的手工艺品,在欧洲,那些传承百年的珠宝工坊、制表大师的作品,他都曾亲手把玩。
可那些东西,无论多么精美,都只是一件昂贵的“物”。
而眼前的这件,是“活”的。
它有呼吸,有情绪,有灵魂。
一面是烈火烹油般的生命激情,一面是万籁俱寂的岁月禅思。
这种矛盾而又和谐的东方哲学之美,瞬间击溃了他引以为傲的西方审美体系。
“叶先生……”皮埃尔转向叶凡,他身边的翻译连忙跟上,将他的话语用一种同样带着震惊的语调传递出来,“这……这件艺术品,是你们的作品吗?我是说,完全由你们创造?”
“当然。”
叶凡的回答云淡风轻,“从第一根桑蚕丝的挑选,到最后一根丝线的劈分;从画稿上的第一笔墨,到绣架上的最后一针。”
皮埃尔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刚刚在王府饭店主持发布会的“东方神韵”。
此刻回想起来,那些用机器印染、设计粗暴的所谓“丝巾”和“旗袍”,与眼前的“雪”相比,简直就是对“东方”这两个字最恶毒的侮辱。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那是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羞耻感。\2.c¢y,x~s?w-.?n¨e-t/
高家,那个向他描绘了宏伟蓝图的合作者,原来只是一个用浮夸谎言来粉饰自家摊位的二道贩子!
“我能见见这位……这位宗师吗?”皮埃尔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苏文清身上。
苏文清听不懂法语,但能看懂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一代宗师的傲气。
叶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长案的另一侧,将柳如雪轻轻地拉到身前。
“这位,是‘雪’的设计师,我的妻子,柳如雪。”
他接着又指向苏文清,以及他身后的张瞎子、钱瘸子、赵酒鬼。
“而这几位,是将这幅画卷,变为现实的宗师。
‘雪’,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心血。”
皮埃尔的视线在柳如雪和几位老师傅身上来回移动。
他看到了柳如雪身上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气质,也看到了几位老师傅身上那种饱经风霜的匠人风骨。
他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团队,一个由天才的灵感和神级的技艺所组成的,不可复制的团队。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皮埃尔连连赞叹,他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对着柳如雪和苏文清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充满了歉意与敬意。
“请原谅我的冒昧和无知。”他直起身,表情严肃而诚恳,“我为我刚才在王府饭店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愧。
我们,兰蔻,被高家误导了。
我们以为我们带来的是时尚,现在看来,我们带来的只是一场笑话。”
这话一出,吴建国、齐老、荣老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4`2`k*a^n_s,h?u?.¨c/o+m/
成了。
叶凡这小子,兵不血刃,就完成了一次最华丽的绝地反杀。
他不仅击败了对手,还让对手的盟友,当场倒戈,反过来抽了对手一记响亮的耳光。
“叶先生,”皮埃尔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恳求,“我希望能和您,和您的团队,进行一次正式的会谈。
我们兰蔻,希望能获得与‘雪’合作的机会。
不,不是合作。
是希望能获得代理‘雪’这个品牌的资格。
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任何条件。
这四个字,从世界顶级奢侈品牌的亚洲区负责人嘴里说出来,分量重如泰山。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雪”还没正式问世,就已经站在了世界时尚圈的顶端。
然而,叶凡却只是淡淡一笑。
“皮埃尔先生远来是客,不必急于一时。
今天只是品鉴会,不谈生意。
若您真有诚意,过两日,我们可以再约。”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更是……在拿捏姿态。
你越是急切,我越是淡然。
主动权,从始至终,都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皮埃尔一愣,随即明白了叶凡的意思。
他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敬佩。
眼前的年轻人,不仅有着点石成金的眼光,更有着远超他年龄的沉稳和谋略。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或者说,一个值得尊敬的未来伙伴。
“好,好。
是我太心急了。
”皮埃尔再次致歉,然后郑重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叶凡,“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
叶先生,我会在北京,等您的电话。”
送走失魂落魄的皮埃尔,静心斋的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赢了!叶哥!我们赢了!”秦武兴奋地一把抱住了李麻子,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柳如霜更是满眼小星星,看着叶凡的侧影,仿佛在看一尊神。
楚云飞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锅刚炖好的鸡汤,脸上是舒畅的笑容。
他将鸡汤放在桌上,沉声道:“今晚,都喝一碗。去去寒气,也定定心神。”
吴建国走到叶凡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干得真他娘的漂亮!你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比兵法书上写的都精彩!”
荣老也捻着胡须,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叶小友,你给咱们中国的实业家,挣了一次天大的脸面!”
齐老先生则拉着苏文清的手,激动地端详着那幅《锦鲤抄》。
“苏老,你们……你们创造的不是一件绣品,是一段传奇!一段足以载入中国工艺美术史的传奇!”
苏文清等几位老师傅,眼眶湿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辈子,从未想过,自己的手艺,能得到如此之高的赞誉。
他们看向叶凡,眼神里是彻彻底底的信服与追随。
……
与此同时,王府饭店的宴会厅里。
高振云正举着酒杯,和几位重要的商业伙伴谈笑风生。
“东方神韵”的发布会“圆满成功”,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扼住了时代的咽喉。
高宇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春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高家成为中国第一时尚豪门的未来。
就在这时,一个助理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在高健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健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爸……”他声音发颤地走到高振云身边,“出……出事了。”
高振云眉头一皱,不悦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能出什么事?”
“皮埃尔先生……他,他走了。”高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走了?
庆功宴还没结束,他走什么?”高振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他没回酒店。
”高健的声音越发微弱,带着哭腔,“他去了……去了后海那边的‘静心斋’!”
“什么?!”
高振云手里的酒杯,应声落地。
名贵的波斯地毯上,红色的酒液像一滩刺目的鲜血。
整个宴会厅的喧嚣,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高振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扶住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
静心斋……叶凡……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爷爷!”高宇也慌了神,连忙扶住他,“不可能的!那个叶凡就是个厨子,他能有什么东西,能把皮埃尔给勾过去?”
“蠢货!”高振云猛地甩开他的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高宇脸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他踉踉跄跄地冲出宴会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备车!快!去静心斋!”
然而,当他的车队火急火燎地赶到后海时,只看到皮埃尔的专车正缓缓地从胡同口驶出。
两车交错的瞬间,高振云清楚地看到皮埃尔正靠在后座上,脸上没有丝毫的醉意,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兴奋、懊恼与敬畏的复杂神情。
皮埃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高振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