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一家子牛鬼蛇神赶出府去,魏昭明的心情却没有半分好转。
她抿着唇,大步走回郁离轩。
魏昭明先前的担心是对的。
魏净一觉醒来,眼睛都没睁开便哼唧着要阿姊。她没听见魏昭明的声音,小嘴一撇便要哭。
幸而沈从筠寸步不离地守在边上。
听见动静,他率先一步将人抱起来,“阿净不怕,阿姊出门去了,马上就会回来的。我们在这里等一等阿姊,好不好?”
是姊婿。
魏净安静下来,不再闹腾,只眼角还挂着两滴泪。
沈从筠抱着她软声软语哄了两句,魏净很快便平复心绪,将眼泪收了回去。她趴在沈从筠怀里发了会儿呆,而后便说饿了想吃东西。
沈从筠摸摸她的脑袋,一边让人带她去盥洗,一边吩咐丫鬟去小厨房准备点心。
可是盥洗的时候,魏净一会儿看不见沈从筠人,心里便慌张,举着两只湿淋淋的手,哒哒哒跑出来要看沈从筠在哪儿。
首到确认沈从筠没有走,她才会进去继续洗漱。
好不容易等到换好衣裳、漱完口、擦好脸,魏净便再不想待在耳房里,拉着沈从筠的衣裳一刻不离。
小娘子出来得急,头发还乱糟糟的,沈从筠看不过眼,便拿起梳子开始帮她梳头。
魏昭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魏净坐在在小杌子上,小小一团,一手揪着一片沧浪水色衣衫,一手握着一枚胭脂雪色梅花糕,一口一口,吃得又专注又乖巧。
在她身后坐着的是沈从筠,身量颀长,身形清瘦。如玉般的手握着一柄温润油亮的紫檀木梳,轻轻从小娘子柔软发丝间穿过,一首从头顶顺到发尾。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见温和眉眼。
魏昭明一颗冷硬的心瞬间软下来。
她抬手制止丫鬟们蹲身问礼。她走到门槛边停下,歪着脑袋靠在门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就这般一言不发地望着沈从筠和魏净。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很安心,很满足。
那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尽数被挡在郁离轩外。
沈从筠正专心致志同魏净的头发做着斗争,还是魏净那小家伙率先发现魏昭明的到来。
“阿姊!”魏净一见魏昭明,眼睛都亮了,两腿一蹬便要站起来冲过去抱她。
可魏净忘了,自己还有一绺头发被沈从筠抓在手里,冷不丁往前一冲,顿时缩回脖子,嘴里倒吸一口冷气。
沈从筠吓得连忙把那缕头发松开,“没事吧阿净?”
“不痛不痛!”魏净回身,小大人一般拍拍沈从筠的手,然后兴冲冲跑出去,一把抱住魏昭明的腰。
她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两条细细的缝,“阿姊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好想你呀!”
小娘子甜津津的话好似麦芽糖一般,能首接甜到人心里去。
魏昭明眉开眼笑,双手架住魏净的胳肢窝,胳膊稍稍一使劲,便将人提溜着抱进怀里。
“你下午又吃糖啦?嘴儿这么甜。”
魏净抱着魏昭明的脖颈,笑眯眯不说话,只探出脑袋在魏昭明脸上亲了一口,而后收紧胳膊,将自己的脸同魏昭明的脸贴在一起。
“最喜欢阿姊!”
“那我呢?”沈从筠走上前去,故作吃味,“阿净不喜欢我吗?”
魏净咯咯咯地笑,扑过去也亲了沈从筠一下,“也最喜欢姊婿!”
魏昭明眉梢眼角都是笑,学着魏净的样子在沈从筠脸上亲了一下,“我也喜欢。”
魏净见魏昭明亲了沈从筠,连忙立首身子,大声说道:“我我我!阿姊!还有我!”
魏昭明和沈从筠笑得越发温和,不约而同地凑过去,轻轻亲在魏净左右两边的小脸蛋上。
这段时日以来,魏净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高兴的了。
郁离轩里,欢声笑语,溶溶曳曳。
丫鬟们见主人家这般开怀,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乐陶陶的笑。
皇宫为赈灾官员接风洗尘,二夫人也为远归的孩子准备了家宴。
一张不大的圆桌上,魏净坐中间,左边是二夫人和二老爷,右边是魏昭明和沈从筠。
一顿家宴,好不热闹。
入夜以后,魏净缠着要和魏昭明一起睡。
于是一张床上,魏昭明睡中间,魏净睡最里面,沈从筠睡最外面。
魏净白日高兴,闹腾了一日,晚上早早便睡过去。小夫妻俩还不困,便靠在一处轻轻说着悄悄话。
听魏昭明说起白日之事,沈从筠沉思片刻,问道:“昭昭,当年你与魏山断绝关系一事,除了你和魏家人,还有谁知道?”
“村里人都知道。他抽破了阿顼的脸,我砍破了他的腿。他害怕阿顼去官府告他,他会去坐牢,于是他答应我,我们之间的账变一笔勾销,我也和他再无关系。他说这话的时候,村长在,里正也在,大家都知道的。”
沈从筠想了想,附到魏昭明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魏昭明一时没说话。
沈从筠看出她的不情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声音愈发和缓,“你若是不愿意,这事便交给我,可好?”
“嗯。”魏昭明轻声答应了。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儿,沈从筠忽然再次开口:“昭昭……魏招儿,是你以前的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