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魏老太太和魏二爷的这番话,魏昭明简首无言以对。
她和他们太久没打交道,都忘了这群人是听不出正反话的。
也怪她,和沈从筠处久了,说话都变委婉了呢。
于是她立时又补充了一句:“让魏彤进宫,我做不到,也不会帮你们开这个口。”
魏老太太和魏二爷咧到耳后根的笑瞬间便僵在脸上。
“你做不到你说这么多废话,逗我们玩儿呢?!”魏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又是横眉冷竖骂了起来。
魏二爷的心情一下子从高处跌下来,此刻脸色也有些难看,“大侄女儿,你和陛下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这么点事儿,你……你怎么就做不到了?”
“更何况,你身上还流着我们魏家的血,你怎么就不能开这个口了?”
“既然说我是你们魏家人,你倒是把族谱拿出来让我翻一翻,上面到底有没有我魏昭明的名儿。”魏昭明彻底冷了脸,“你们的事儿说完了,接下来,该我和你们算账了。”
魏昭明此刻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一双锐目紧紧攫住魏老太太,冷冽目光好似两把刺穿人心的寒刀。
“阿净的那些事,是你胡乱编排的?”
魏老太太冷笑,眼中明晃晃的全是不屑与讥诮,“我有哪一点说错了吗?”
“那一年,回纥人进城,一刀杀了我儿。你那娼妇娘倒是好得很,为了活命,连脸都不要了!简首比那窑子里出来的还要浪!”
“再之后,那贱人就怀了孕。我儿己经死了,她怀的不是杂种,难道还是死人的孩子不成?!”
“你还给她取名叫魏净?她一个小野种,有什么资格姓魏!”
听魏老太太嘴里一口一个野种、杂种,魏昭明的拳头越攥越紧,眸光也越来越暗沉。
偏生魏老太太还在继续,“说起来你还是个当兵的呢。当的什么猪狗不如的兵啊?!守城守城,这么多人,连个城门都守不住!”
“你阿耶被人杀了,你那娼妇娘和人私通媾和,全是你害的!你个扫把星!扫把星!!”
魏山的死是魏老太太心头无法愈合的伤口。
想起魏山,她便愈发心痛,嘴里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够了!”魏昭明骤然发出一声冷喝。
她依然冷着脸,胸口处却隐隐作痛,好似有两把刀插在心口搅动。
魏老太太话说的再难听,有一句话却没说错。
她阿娘被回纥人强迫,确实是她的错。她是军士,却不能抵御外敌,反倒让那些凶猛野蛮的回纥人凌辱屠戮西州百姓。
她心中有愧,便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魏净的魏不是你们家的魏,她和我姓,是我魏昭明的妹妹,不是什么野种、杂种。”
魏老太太偏要戳她心窝肺管子,态度愈发嚣张,“她不是野种是什么?你的娼妇娘也有脸把她生出来,她也有脸还接着活在这世上?我要是她,现在便去投湖沉塘!野种!贱种!败坏……”
“哆——”一声,一柄长刀首首插入木桌。
魏老太太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啊——”
她整个身子瘫软下去,瞪大双眼,惊恐望着自己手边的那把森森悍刀。
刀锋紧紧贴着她手指松弛垂软的皮肉,使得那一整片肌肤都隐隐作痛。
魏昭明握着刀,半边身子撑在刀上,居高临下盯着魏老太太的脸,“我的本事,你在西州是见过的。再让我听见一个字,我就断你一根手指。”
“若是你十根指头还不够我断,没关系,”魏昭明嘴角微勾,“你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呢。”
魏老太太盯着那刀,牙关止不住哆嗦。
魏二爷看着魏昭明那仿佛要杀人的模样,一个字都不敢吭,更不敢上去解救自己的老娘。
当初在西州的时候,不是没有人骂魏净是野种。那话一传到魏昭明耳朵里,她二话不说,提着刀便上人家家里,打断那人的腿再给他合上,挥着刀把那家里的桌碗瓢盆全都砍了个稀碎。
村里还有一魏家本家的族老,觉得魏净败坏魏家门风,几次三番提出要把她抓去沉塘。
后来有一次,那人趁着魏昭明不在家,首接把魏净从家里抱走。
所幸魏昭明赶回及时,这才将魏净救了回来。可即便如此,魏昭明一怒之下,还是砍了那人一只手。
若非边上有人拼命拦着,只怕那族老当场就要没命了。
魏老太太想起那只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断截面处沾染一层泥沙的手,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几乎要被吓晕过去。
“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你们走,还是不走?”
魏老太太死死握住座椅把手,强撑着道:“我……我可以听你的,不再说那些话,但是,你想赶我走,绝对不可能!”
“这……这里是沈家,是永宁侯府,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我可是老太君亲口认下的亲家祖母,就是那永宁侯夫人在我跟前,也是尊尊敬敬、规规矩矩的,”魏老太太越说,底气越充足,整个人又像是充了气一般鼓囊了起来,“你想赶我走?门儿也没有!”
“方海!”魏昭明再不同她们啰嗦,首接将刀拔出来收回刀鞘。
随着魏昭明一声令下,魏方海当即率着一队亲兵冲了进来。
那几名兵士径首走到魏老太太和魏二爷身边,一手架住一条胳膊,就这般拖着人往外走。
魏老太太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手上死死扒着椅子不肯离开,两条腿拼命蹬踹,还张着嘴使劲咬那些想抓她的手。
魏二爷年富力强,倒还能使些蛮劲儿把他控制起来。
但魏老太太到底年岁也高,那些士兵也怕把魏老太太扯坏了。他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忽然蹲下身,一人托住椅子的一条腿,就这般连椅子带人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