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369 不原谅
黎墨将苏暖轻轻放在祭台中央的凹槽旁，月光纱裙铺展在冰冷的石面上，像一朵被揉碎的鸢尾花。!g+u+g+e\y/u_e!d?u·.?c.o?m·
他握着星陨铁匕首的手剧烈颤抖，刀尖在她腕间细嫩的皮肤上划过，留下一道渗着银白血丝的伤口。
血液滴入凹槽的刹那，整个祭坛突然发出嗡鸣，六芒星法阵的纹路亮起诡异的红光，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
苏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连指尖都泛起青灰。
她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凹槽的纹路蜿蜒流淌，像一条条燃烧的红线，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黎墨的脸在她眼前晃动，深蓝色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翻涌的恐惧与挣扎。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在祭坛红光的映照下，竟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额角的青筋随着血液的流失突突跳动。
“不……怎么会……”黎墨喃喃自语，看着凹槽中不断汇聚却毫无反应的血液，脸色比苏暖还要苍白。
他预想中灵魄降临的景象并未出现，只有祭坛在疯狂吸收着苏暖的生命力。
苏暖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像沉入冰冷的海底。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伸向黎墨，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他的脸颊：“黎墨……救我……”
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像一把利刃刺穿了黎墨的心脏。
黎墨猛地跪倒在祭台前，他看着苏暖越来越虚弱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逐渐黯淡的光芒，脑海中闪过族人复活的愿景，又闪过苏暖含泪的双眼。-d^a￠n!g`k_a′n~s-h\u^.`c￠o?m`
“再差一点……就差一点……”他痛苦地低语，额头抵着祭台边缘，身体因内心的挣扎而剧烈颤抖。
救她，族人的复活就会失败；不救她，她就会在他面前死去。
苏暖的睫毛如同被海水浸透的蝶翼，在苍白的脸颊上微微颤动。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着黎墨深蓝色长发垂落，遮住半张痛苦的脸。
那上面的痛意，混着祭坛诡异的红光，将他眼底的挣扎映得支离破碎。
她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唇瓣翕动间，连呼吸都带着血色的腥甜。
黎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盯着凹槽中翻涌的血池，脑海中族人复活的虚影与苏暖逐渐涣散的瞳孔不断重叠。
当她伸出的指尖无力地垂下时，某种东西在他胸腔里轰然碎裂。
“够了！”黎墨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额间的三叉戟冠冕应声而碎，蓝光在他掌心凝聚成巨大的水流，裹挟着全部的力量砸向祭台。
然而，祭坛如同贪婪的深渊，红光反而愈发耀眼。
苏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凹槽中央滑去，月光纱裙早已被染成暗红，发丝漂浮在血水中，宛如凋零的海藻。
她望着黎墨骤然苍白如纸的脸，终于感到一阵解脱般的疲惫。
眼皮缓缓合上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轰鸣，是潜艇发射的鱼雷穿透海水的声响。
她知道应该是瑞恩开着潜艇赶到了，估计冥渊也在附近，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j_c·w~x.c,.!c+o-m.
爆炸的气浪掀起滔天漩涡，黎墨几乎是本能地用触手将苏暖裹进怀中。
冲击波撕碎了他的祭袍，露出布满伤痕的胸膛，那些为启动仪式献祭精血留下的银灰色纹路，此刻正疯狂地吸收着残余的能量。
“不——！”他嘶吼着蜷缩起身体，用整个躯体护住怀中毫无生气的人，触手末端的吸盘深深扎进礁石，只为了在汹涌的暗流中多坚持一秒。
当冥渊以龙身赶到时，海水被暗黑能量染成墨色。
龙瞳里燃烧着猩红的怒火，利爪直指黎墨：“放开她，你已经杀了她一次了，还要杀第二次吗？”
黎墨的触手却缠得更紧，他低头看着苏暖毫无血色的唇，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他不想放开，在冥渊冲来的刹那，他放出墨汁，带着苏暖的身体没入了黑暗的海沟，只留下一圈圈尚未平息的墨色涟漪。
苏暖坠入黑暗的意识深处，仿佛沉进了万年不化的寒冰海沟。
身体重得像被灌满了铅砂，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疲惫，眼皮更是沉重得完全无法睁开。
耳旁却始终萦绕着细碎的呢喃，那声音嘶哑而痛苦，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苏苏 ”，像魔咒般钻入脑海，搅得她灵魂都不得安宁。
胸腔里积压的烦躁如海藻般疯长，她拼尽积攒许久的力气，循着声音来源猛地抬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死寂中炸开，震得她自己手腕都发麻。
耳旁的忏悔声骤然停住，世界终于陷入渴望已久的宁静。
苏暖松了口气，像卸下千斤重担，意识再次沉入混沌的梦境，仿佛漂浮在温暖的羊水之中，不再有祭坛的红光，不再有流淌的血液，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带着海洋气息的味道。
苏暖在昏沉中动了动手指，触到一片微凉的肌肤，上面似乎还有细密的伤痕。
她下意识地往怀里蹭了蹭，像寻求庇护的幼兽，撒娇般地往那个怀抱里钻得更深。
直到感受到怀中躯体陡然一僵，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深蓝色的长发，发间还沾着未干的海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砸在她裸露的肩颈，激起一阵战栗。
她茫然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如海底深渊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曾盛满温柔，此刻却布满血丝与痛悔，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海面，翻涌着无尽的绝望。
记忆如海啸般瞬间回笼，祭坛上的红光、腕间的刺痛、黎墨颤抖的手、还有冥渊愤怒的龙吼……
苏暖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刹那间冻结。
“放开我！”
她猛地抬手去推黎墨的胸膛，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虚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而身体的力量远不及心意坚决，黎墨的臂膀像铁箍般紧紧圈着她，触手不安地缠绕着她的腰肢。
黎墨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后仰，却始终没有松开怀抱。
他抱着她缓缓坐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深蓝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他苍白如纸的脸，只有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痛色：“对不起……苏苏，都是我的错……”
苏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目光落在洞穴顶部垂落的钟乳石上，那上面凝结的水珠像极了祭坛上她流下的血液。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晚了。冥渊在哪里？”
黎墨的身体猛地一颤，圈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她腕间已经愈合的伤口，那里曾为他流过血，如今却留下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卑微的祈求，“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原谅。把我送到冥渊身边。”苏暖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黎墨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的眼中充满了痛意，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幼兽，无助而绝望。
“我没想过让你失去性命……”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苏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想过？”苏暖冷笑一声，挣脱开他的怀抱，哪怕身体依旧虚弱，也要与他保持距离。
“你把我放上祭台的时候，把匕首划向我手腕的时候，看着我的血液被祭坛吸干的时候，你就知道结果。黎墨，你在欺骗你自己。”
洞穴里陷入死寂，只有海水滴落的声音，像极了黎墨当初滴落的泪水，敲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黎墨看着苏暖冰冷的眼神，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