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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拒绝的话才刚开了个头,下一秒,脚步声由远至近。~x/w+b!b′o¢o?k_..c/o`m,“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是父亲的声音。抱歉,又遗憾。“只是许家那孩子是我们家啾啾唯一的朋友,稚子无辜,您何必与孩子计较?”这句话里的“稚子无辜”不是重点。重点是许澄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张叔脸色难看。深吸一口气,他扭过头来问我。“卿少爷,您真是这么认为的吗?认为这种货色对您来说比我们家先生还要重要?”时间没给我反应的机会。张叔前脚话音刚落,下一秒,六只眼睛齐齐看向我。许澄:“我们不是朋友吗?”裴璟:“阿澄他需要你。”父亲:“许澄是陪你从小走到大的好朋友。”浓烈的压迫感袭来。我从小到大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都在向我传达同一个信息。——我离不开许澄。——没了许澄,我这样孤僻的人连个朋友找不到。命运给我画了个绕不出的圈。将我的人生固定在许澄和裴璟这两个极点中间,并未给我向外界探寻的机会。可如今我不想再这样。我想出去,我想见秦淮渝。′2*c′y/x~s\w/.?o`r*g_但在我发出声音之前。张叔失望地看我一眼,转身离开。在张叔离开的那一刻。父亲也罢,许澄也罢,裴璟也罢。刚刚全神贯注等待我一个回答的三个人如今都不再看我。而是齐齐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43张叔不是我的父亲,张叔不是我的母亲。连我的家人都不会偏袒我。张叔因我的不争气而失望,这一点无可厚非。张叔原本是来接我回秦家的。但最终,我还是被留在卿家。除我外,整个卿家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高兴三分。许澄挽着我的胳膊开导我。“没关系的,待在家里更自在不是吗?”我不觉得。我想见秦淮渝,很想。可我不觉得秦淮渝想见我。我是一个蠢货,无可救药的,害人害已的蠢货。我拽住了许澄。第一次,是我对许澄,而不是许澄对我提出要求。“你应该向秦淮渝道歉。”我说:“你做得事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你是故意的。”许澄表情一僵。带着撕开被面具的恼羞成怒,许澄一把甩开我的手臂。“你疯了吗?你说我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许澄想离开。°比?^)奇?中μ文±网! 却被我扣下,听我一遍遍重复。“道歉。”许澄的心机很明显,张叔看得出来,我原本也看得出来。只是我不能看出来。每次我说出真相,都会有裴璟和父亲在我身边,如同洗脑般,一遍又一遍地对我的认知进行纠正。——许澄是无辜的。——是我疑心病,错怪了许澄的好意。指鹿为马。谎言重复一百遍,就会变成真话。 我被灌输着这样的思想。明知道许澄是错的,还是会为了不被纠正而相信他是对的。只是这次我不想再做迎合的那方。许澄眼尾泛红,被我吓得哭起来。父亲和裴璟劝阻无果。以我疑心病犯了为由,将我关进地下室。44地下室潮湿昏暗。我抱着膝盖,盯着水泥地。这种事不止一次发生。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父亲爱护我,不舍得让我身体受伤。于是每次犯错,我都会被关进地下室。我是不会受伤。但地下室没有时间,我总是分不清白天黑夜。一天?两天?最久的一次,我在地下室待了三个月,出来后人比原先更加沉默寡言。我讨厌这地方。但没办法,我总离不开。我觉得上辈子的我大抵是做了很严重的错事,或者是手染鲜血屠了万人城,或者是深奸巨猾谋了一国命。命运要替天行道惩治我这个恶人。才会让我事事不顺,永远都痛苦。可既然命运如此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我活着?是地狱不够痛苦?还是我活着的地方已经堪比地狱?一片漆黑的世界感知不到时间流逝。或许我待了一天?又或许我已经待了一百年?这份痛苦可能很快就会结束,可能还要多等一会儿才会结束,又可能永远都不会结束。我抱着脑袋。在此刻,我忽然想起,我当时休学之时填得的理由是精神病。有没有可能我真的是个精神病?我真的是个罪人?我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心理变态?教授是我故意弄伤的。那三个人是我恶意强迫的。没有谁要害我,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我是真正的坏人。这样的结果,远比我什么都没做却总要承受苦难来得好接受。那秦淮渝呢?我一愣,又陷入迷茫。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那秦淮渝呢?他是不是也是不真实的?可我不希望秦淮渝也是虚假的。45我似乎快要疯了。但临门一脚,对秦淮渝的那点执念又把我拽了回去。我咬着指甲。一边蹲在地上画圈,一边认真地自已和自已争论秦淮渝到底是真是假这个有些好笑的辩题。这时光落在手边。我抬头,看到表情难看的裴璟以及父亲。据说我当时的模样很糟糕。蹲在黑盒子一样,四面无光,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在和棺材没有区别的地下室,我用血肉之躯在水泥地上磨蹭着画圈,直到血肉开始模糊。我感觉不到疼。地下室太安静,模糊了认知,还有自我感官。我以为我只在地下室待了最多三天。毕竟谁也没给我送过饭。但事实是,我在地下室待了将近一周,而所有人都忘了我。忘了快被饿死的我。等被饿得神经迟钝的我抬头,就看见秦淮渝一拳打在想解释的裴璟的脸上。父亲连忙阻止。接着又是一拳。等父亲和裴璟都捂着头倒在地上,不是鼻青就是脸肿时。秦淮渝向我靠近。他在离我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对躲在巢穴边缘,被欺负怕了不敢冒头的雏鸟,克制着嗓音里的颤抖,轻声安抚道:“我们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