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骧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腾空。
李韫玉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托着他的臀,手腕处藏着的钩爪“欻——”地飞出,牢牢钉在隧道顶端,然后借力一晃,抱着他飞向开阔的外界。
凉飕飕的风迎面吹来,扰乱了他的发丝。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韫玉的侧脸,心想:这是我头一次被人打横抱起……还是被看着羸弱的女子抱的,感觉好新奇。
但是,并不讨厌。
“准备着陆了,抱紧我。”李韫玉满门心思全扑在如何维持平衡上,她御剑的技艺算不上纯熟,此刻还多带着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在听吗?”
“在。”傅云骧点点头,“需要帮忙吗?”
“什么?”
傅云骧并未回答,只是唤出“且慢”和“住手”,从侧旁包抄过来,抵着二人的腰腹,缓缓前推。有了双剑的助力,李韫玉只是轻跳一下,便避开了嶙峋的山石,平稳落地。
“刚刚冒犯了。”
李韫玉把傅云骧放下,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中不由自主地开小花。
嘿嘿,她现在己经可以轻松抱起一个成年男子了诶?修仙真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抱歉,”她笑意盈盈地抬头,“没经你允许,擅自把你抱起来了。”
“没关系。”傅云骧道,“你只是想快些逃出来而己。”
他回望一眼,不少人仍被困在那个修士张开的冰雪阵里动弹不得,只有少数人成功脱身,或是御剑,或是驾着仙兽,往前一路狂奔。
“我看看,师兄在——”
“他己经往前走了。”傅云骧指了指灰蒙蒙的天际,“你刚刚抱着我腾空的时候,我看见他了。就是……”
“怎么了?”
“他好像被人追杀了。”
李韫玉:“……”
李韫玉:“啊?”
“嗯,追杀。”傅云骧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自己下顿打算吃什么,“刀光剑影,招招致命。”
李韫玉哑然。许笑庸这些年跟着乌雪行,没少干丧尽天良的坏事。你要说有人找他寻仇,她一时间都没法锁定仇家是谁。
因为,实在太多了。
可能比被她踹了的前夫都多…?
“要去帮忙吗?”傅云骧歪了歪脑袋,即便背着光,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依旧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我大致还记得在哪个方向。不过,你似乎不是很担心他。”
“因为,师兄他很强。”
李韫玉叹了口气,朝着傅云骧指的方向前进,却在某处折断的树干上,找到了许笑庸留下的暗号——
【无碍,别来】
看来是私人恩怨。
“……走吧,傅公子。”
李韫玉轻轻拍了拍傅云骧的肩,“师兄说,不用管他。”
“哦…哦。”
像是没料到她会放弃得这么果断,傅云骧有些呆愣地回应着,但很快收敛心神,跟上了李韫玉的脚步。
两人不断前进,途中偶尔会遭遇打得不可开交的修士。还好那些人没丧心病狂到把无辜路过的他们卷入争斗,只是一味地瞄准对手的痛处。
“哇……”李韫玉微微偏头,躲过呼啸而来的飞镖,“多大仇啊,打成这样。”
“进来之前要签生死契,所以很多人难免动了歪心思吧。”
傅云骧挥剑,挡下飞溅而来的碎石,不远处山崩地裂,金光闪闪,应是哪个阵修开了土阵。
“温溪之前找上我,不也是抱着不杀白不杀的念头么。”
李韫玉挠了挠脑袋:“可是,他们是怎么结下梁子的?我看制服,很多人都不是同一宗门的。既然不拜在同一位师尊座下,没有资源竞争,又为何要斗得你死我活?”
“因为宗门之间,会定期举行联合夜狩啊。”
“彼此之间明争暗斗,踩低捧高,互相恭维,虚与委蛇……可比话本精彩得多。”
傅云骧有些讶异地望着李韫玉,“陆姑娘,你不曾参与过陆氏主办的夜狩么?不应该呀……能够参加群英会的弟子,必然是各宗门新生代的佼佼者。夜狩是最能磨练新人技艺的场合了。”
完蛋,她真没参加过,是不是要穿帮了?
“其实……”李韫玉眼珠一转,立刻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我身份特殊,不能抛头露面。”
傅云骧:“嗯?”
“你看着我的脸,有没有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眼熟?”
李韫玉踮起脚,捧着傅云骧的面颊,认真道:“你仔细瞧瞧。”
指尖抵着红艳艳的眼线,下意识地抹了抹,竟然完好无损。
……咦?
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天生的吗?是胎记,还是疤痕……
傅云骧仔仔细细地打量,忽然睁圆了眼睛,讷讷道:“你长得好像陆氏的家主,陆蘅。难道——”
李韫玉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出来。”
“你是他的私生女?”
“没错!”
李韫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爹爹年少时,一时冲动,犯下了错……我娘于是带着我,千里迢迢从萍水跑来东凛,只为求一个名分。可惜还未见到爹爹,便病逝了。爹爹见我还算有天赋,乐意栽培,便给我编造了一个族中子弟的身份,好名正言顺地西处活动。”
“可是,频繁的抛头露面,一定会引来某些敏锐之人的怀疑。”
“所以……爹爹同我说,还是低调些为好。”
傅云骧瞪大双眼,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良久,才幽幽道:“需要我帮忙杀了这个浪荡的负心汉吗?不收钱。”
李韫玉:“……”
不是,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
“不用。”李韫玉深吸一口气,“其实,爹爹对我挺好的。我吃好穿好,宝剑法器管够,并没有被虐待嘛。”
她扯着裙摆,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小花:
“你看!”
“傅公子,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让你保密啦。”她朝傅云骧做了个“嘘”的手势,“我不能暴露身份,不然会给爹爹带去麻烦的,我自己也会不好过的。”
“我明白了。”傅云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作为友人,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你真是个好人!”
李韫玉笑着拍了拍手。
浑然不觉,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中,某人正因不慎听见这惊天的内幕,而用力地捂嘴,压抑呼吸,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