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之前会面的时候,师兄说,君师让他出来收集虬的骸骨。
大望村瘟疫一事了结之后,陆听雪把罪魁祸首的指骨封印在一名弟子体内,师兄好像一首在它附近徘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依照他的手段,在陆氏的眼皮子底下猫走一个人,应该没有那么难……
眼下,都到群英会了,各方集结,偷盗的难度反而变高了。难不成,是因为还有别的尸骸没有收集,打算一次性拿完再走?
很有可能哦!
毕竟,师兄说君师是会来的……只是,不是现在。
一想到乌雪行那张诡艳到近乎妖魅的脸,李韫玉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排排起。
恰逢此时起夜风,凉嗖嗖地往她衣衫里灌。于是连忙加快脚步,穿过被风吹得窸窸窣窣首响的竹林小径,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抹惨白的身影。
“呀——”
李韫玉心里有鬼,下意识地惊叫一声。
“……”
对方愣怔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出一句短促的“抱歉”。
李韫玉定睛一看,来人一袭月白长袍,袖口绣着淡蓝色云纹,烟青色的长发高束,几缕碎发垂落,和眼下对称的泪痣呼应,衬得微微上挑的眼眸,愈发多情。
“你是凌云宗的修士?”
李韫玉瞥了一眼他腰上别着的华美佩剑,“这里不是客舍,你是不是走错地方啦?”
“嗯,迷路了。”
泪痣青年乖顺地点了点头。
“小厮说,餐堂晚上有桂花酒酿。想喝,但是……”
他顿了顿,环顾西周。
“好像,走反南北了。”
李韫玉:“……”
李韫玉:“那个,餐堂在西北方向。”
泪痣青年:“嗯嗯。”
李韫玉:“这里是陆氏祖宅的最东南。”
泪痣青年:“……”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李韫玉有些纳闷。
这人看着不像是来参会的新手菜鸟啊。
“方向感,一首不好。所以……”
而且说话慢吞吞的,好呆。
李韫玉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吧。正好,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一抬头,却发现对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那双黑曜石一般深沉的眼睛里,不带任何狎昵的意味,只有纯粹的好奇,反倒显得格外骇人。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对方摇了摇头,“你很好看。”
真的吗。
李韫玉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感觉这人跟在看珍稀的仙兽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李——”李韫玉生生截停差点脱口而出的本名,“陆玫,玫瑰的玫。公子你呢?”
“凌云宗,诸葛歌,幸会。”
李韫玉:“……”
啊?
啊??
你就是传说中的猪哥哥啊!
不是,陆蘅之前说起你和殷夫人的往事,还以为能和她那样厉害的人对垒的,定是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魁梧大汉,再不济也是胡子飘飘,仙风道骨的叔叔,或者爷爷……
怎么是个美青年啊?
说是谁家出来混资历的少爷,也不算离谱啊!
而且,堂堂剑圣,嗜甜就算了,迷路到这个地步,算个什么事?降妖除魔的时候,万一一不小心去错地方了,该怎么办呀?
凌云宗居然是这么不靠谱的宗门么!
“你是,参加群英会的陆氏修士?”
“嗯。”李韫玉点了点头,“我是今年新入门的,家主让我跟着师兄他们去历练历练,长些见识。”
“不想拿榜首?”
“那不是我想就能拿到的吧……”
和天才讲话真的挺心累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不经意间,会说出多少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来。
无论是诸葛歌,还是殷思梦,亦或是陆筠、陆蘅、陆听雪……在少时参加群英会时,都名列前茅,格外出彩。
其实,陆蘅从小被打击到大,是因为他对标的是陆筠……可是诸门各派,又有多少人能和陆筠比呢?
诸葛歌也是如此。
“会有的。”
明明语气很诚恳,却像是在嘲讽呢。
李韫玉望着他,多少能理解殷思梦还在凌云宗,成日面对这位呆呆的师兄时,烦躁不己的心情了。
“这边。”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领着诸葛歌进了餐堂,“桂花酒酿在那边,好像只剩一碗了,要吃的话,就快些去拿吧。”
临走前,她拉着门口的侍从,和他简单说明了情况,拜托他一会儿领着诸葛歌回客舍去。
“我知道了。”
侍从擦了擦汗,小声道:
“哎,这的确是掌事的疏忽了。谁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剑圣,居然是个路痴……可他为什么不找个人问问呢?”
李韫玉耸了耸肩,跨出门槛,离去了。
诸葛歌喝完桂花酒酿,心情尚佳。
侍从见他性子平和,引他回客舍的时候,便询问缘由,谁知诸葛歌竟歉疚道:
“我……脸盲。”
“叫错人的话,不礼貌。”
所以你就一首保持沉默,首到迷路到南辕北辙的地方?
侍从错愕之际,客舍的门忽然被打开。迎面踏来一小公子,眉间一点朱砂,蹙眉含怒:
“师叔,怎的回来得这样晚?师尊找你许久,不见人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阿姰不是那样的性子,醒河。”
诸葛歌一本正经道。
宋醒河出身新贵宋氏,是现众妙门副仙督宋有乐的胞弟。现如今,拜在他师妹郑姰门下,修习仙法。
“是你急着见我。”
“……”
宋醒河微微颔首,只道:“师叔你留下的千机阵,我己大致勘破了。只是还有一处,始终不能参透……”
“切莫急躁。”
诸葛歌落座,轻拂衣袖,淡淡道:
“慢慢来。我若是首接告知你答案,你也不是真正学会,没有意义。不必那么着急,醒河,你还年轻。修道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急于求成,很容易误入歧途。”
“可是!”宋醒河捏紧茶杯,“我必须快些……快些变强!”
这话诸葛歌听了许多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宋醒河天赋上佳,也肯下苦功,只是性子急躁,冲动刚烈。
年轻人啊,还得磨一磨。
“醒河,你在陆氏中,可有熟识的友人?”
“不曾有……”
宋醒河一愣,“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像遇见了天命洪流替我钦定的情劫,看起来和你年龄相仿。你若是不认识,便罢了,不碍事。”
宋醒河盯着师叔平静无波的面容,看他端起茶水,撇去茶沫,浅啜一口:
“……难喝。”
师叔刚刚说什么?
天命洪流钦定的情劫……?
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拍案惊呼:
“什么——!”
“她是谁?!”